臉說:“三天……”
然後手掌翻了又翻:“九次……”
“你們——”湯森有點咬牙切齒,他就沒見過這麼膿包的兵:“既然要捱打,幹嘛還借?”
“因為長官今天是……”猴子用驚異又有點無可奈何的目光回望著湯森,彷彿湯森是個不明事理的傢伙:“長官,你是我們的長官啊!這是你第一次來啊!”
“……好吧!既然如此,我感謝大家。”知道了緣由,湯森心裡有點不自在。在遙遠記憶裡,自己訓練難民時可沒有這一出:“但為什麼只打掃這一點地方?整理內務是很重要的。”
“啊……這個……內務?”猴子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長官,不是兄弟們偷懶,是因為沒有工具,時間又太緊,大家只好用手扒一扒……”
“地方都借了,為什麼不借工具?”湯森心想你們還真是會折騰,讓長官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這樣下去長官我什麼時候才能發飆教訓你們啊?啊!
“長官……兄弟們真是熬不過了,再借工具的話,我們會被他們打壞的……”猴子陪著小心回答他:“因為馬隊的人說了,他們就是喜歡看我們用手扒……”
猴子回話時,表情很平靜,也可以說是很麻木。他身旁的人也是如此神情,就好像這事並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這瞬間,湯森心裡難以平靜,他沒了找藉口發飆的想法,也問不出什麼話了。
他順著那條幹淨的“走廊”重新走到佇列前,下達了當天第二個命令。
“全部都有——兩手平伸,掌心向上,攤開!”
尖兵們用髒兮兮的面孔看著他,然後慢吞吞地伸出自己的手。幾十只佈滿老繭、凍瘡和裂口的手,就這樣呈現在湯森面前。
看到尖兵們惶惶不安神色,還有指縫裡的汙跡,湯森心頭有點難受又有點溫暖——他們居然用手,用這樣的雙手錶達了對自己的尊重,如果不是自己追問,甚至都沒人會提起!
他知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是“湯森准尉”的緣故,他知道這一切是因為尖兵們習慣了尊卑上下的緣故。但當這絲溫暖和感動到來時,他卻不願去分辨追究!
能得到別人的善意對待,這是自己走運,或者矯情點說這是一種幸福。
從鐵罐子裡爬出來的湯森,在無盡噩夢中醒來的湯森,打定主意要發飆找茬的湯森,他沒想到自己會遭遇這個。
湯森已經被這群愚昧但純樸的尖兵、被他們製造的意外打動了。
“口子太大,要用溫水泡。”他捧起一個尖兵的手,和緩地說:“放點鹽,要不菸草也行。”
“是!是!是的長官!”尖兵連連點頭,一個不小心,整隻袖子都脫落下來,軍裝頓時變成了背心。湯森笑笑替他套上,順手從兜裡掏了個別針給他固定住。
“馬隊的人如果來要債,就帶他們來找我。”交代完這個事,湯森轉頭問猴子:“另外,別的隊伍,軍服軍械都配齊了嗎?”
“大部分都是齊的,連做飯的廚子都比我們強。”也許是因為湯森的行為,猴子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畏懼他了。
“那尖兵隊怎麼這副模樣?”湯森看看自己的兵:“難道你們把軍械倒賣換錢了?”
“冤枉啊!長官!”猴子惶恐地搖頭:“我們就是穿著這身來軍營的,上頭什麼都沒發!”
事實上湯森也不相信士兵們敢做這樣的事,因為照目前的現象來看,尖兵隊處於軍營食物鏈的最底端,就是手上有東西也不敢倒賣,因為除了一頓暴打之外他們什麼都換不來。
“上面不知道你們的裝備狀態嗎?還是你們沒有報告?”
“長官,其實前幾天我們試著去領過一次,但是被打出來了。”猴子低聲說:“後勤處的長官很兇,他最後說,等打完了這一仗,再、再視情況發放。”
“哦!要打完這一仗啊!”排除了手下倒賣軍資的可能,湯森心裡冷笑一聲,就靠尖兵隊現在這種裝備和身體狀態,打完這一仗他們就該死絕了!
清楚事情經過之後,湯森並不憤怒,他很平靜。
如果站在公正的立場上,湯森也覺得好東西不能裝備給歪瓜裂棗——好馬才能配好鞍,眼前這群人不能說好、也不能說活著,他們就像喘氣兒的木頭。
這世界上沒那麼多公正公平,即使有,也不會公開。
湯森不是正義使者,因為他有高於一切的堅定立場。那就是以自我利益為核心,安全、快樂、享受、甚至肆無忌憚的生活——首先是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