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嫂頸子上拴著的繩子是如何綁到樹枝上的?若我始終站在窗內行事,又怎麼可能將繩子在十來丈遠的樹枝上繫上繩結呢?”
“這便是我最為佩服大小姐之處,”我微笑,“大小姐心靈手巧、思路縝密。方才我所說的大小姐利用箭和繩完成了懸屍計劃不過是簡單概括了一下而已,事實上大小姐在實施的過程中必定用了相當繁瑣的手法,用拴了繩子的箭反覆射向樹枝並反覆拖拽,從而完成了遠端結絡子的驚世駭俗的壯舉。這要是換作別人,只怕有這心思也沒這箭法,有這箭法也沒這心思,而大小姐你卻是二者兼備,實為百年罕見的奇才,只可惜生為了女兒身,否則必是一代天驕!”
賀蘭慕雨笑了起來,慢慢地站起身,行至床邊那架紅木衣櫃前,開啟櫃門,從裡面取出一張弓和一隻箭袋,箭袋裡插了十幾支箭。而後她將方才被我扯成單繩的絡子撿在手中,縛於箭尾,至窗前站定,左手張弓,右手勾弦,身體筆直,目光沉靜,竟有一派隱隱的霸氣。但聽嗡地一聲龍吟,手中箭應聲而出,直奔前院的銀杏樹,就如同我所推想的那樣,縛了繩子的箭唰地越過曾經掛了大少夫人屍體的那根樹枝後卸去了力道,輕輕地搭在了上面。緊接著她又射出了第二支第三支箭,一陣穿插拖拽,反覆地射箭,反覆地穿繩,不多時,一個漂亮的繩結便奇蹟般地出現在了那銀杏樹的樹枝上。
賀蘭慕雨的最後一箭沒有縛繩,發出後徑直射斷了連著窗內的繩子,而後釘在了樹幹上,使得那繩結最終獨立地結在樹枝上,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她緩緩地放下箭,輕嘆了一聲,卻不回頭看我,只是低低地問道:“你……是如何猜到我……喜歡他的?”
我望向仍放在她床上的那件青灰色的男人的衫子,亦低聲道:“因為你房內所有的絡子都是一種顏色……青色。也許,這便是風的顏色罷……若這個推斷只是出於我過於感性的想像的話,那麼,這房間內每一個絡子上的花紋,仔細些看……其實,都是一個‘風’字。”
也許賀蘭慕雨不懂什麼叫作“感性”,但聽了我這樣說不由得全身一震,半晌方輕輕地道:“這麼多年了……能夠看出這絡子中玄機的人……只有風和你。”
風,她這樣叫她的親哥哥。我不禁有些憐惜她,投了錯誤的胎,愛上了錯誤的人,做了錯誤的事。她如此才華橫溢,如此聰慧機巧,可卻偏偏勘不透一個“情”字。
她轉過身來,望著我淺淺地笑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人很像?”
“所以我更加後悔沒有早認識你一步,”我點頭亦淺笑,“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把我的哥哥介紹給你認識了。”
賀蘭慕雨失笑,道:“怎麼?莫非你也喜歡他麼?”
“不……”我搖頭,“雖然我沒有見過慕風,但是我有個直覺,他大概同我的哥哥會很像罷,就如同你和我。如此,你便可以不必為這樣的情所困,我相信你會喜歡上我的哥哥的,這樣的話你就不會再痛苦,你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愛了。”
賀蘭慕雨的眸子裡有了些水光,但是她強忍著沒有讓它流下來,而是仍自笑著,道:“風可是罕言寡語的人,每天說話都超不過十句的。”
“清音也是啊,”我不甘落於下風地道,“他每天都同死人待在一起,使得整張臉也越來越不會做表情了……”
“同死人待在一起?”賀蘭慕雨睜大眼睛略顯吃驚,“他是做什麼的?”
“他是仵作。”我答。
“哦……你方才說的仵作便是他麼?”賀蘭慕雨很快便猜到了,笑著問我:“你說的那掛在窗稜上的絲當真是梁絲絲衣服上的麼?”
“不是,”我誠實地搖頭,“是窗紗的絲,你該換新窗紗了。”
賀蘭慕雨又是遺憾又是好笑地搖了搖頭,道:“被你騙了。那銀杏葉子呢?不會亦是蒙我的罷?”
“不,葉子是真的,現在還在窗臺下面貼著呢。”我望著她道。
“嗯。”她點點頭,亦望了我半晌,方又壓低了聲音道:“謝謝你……你讓我心裡好受多了。這麼多年來……我的這件心事從來不敢對任何人提起,而如今終於可以有個人來與我‘分享’了……”
我沒有作聲,待了片刻,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道:“我還有一事不解,那角門你是如何鎖上的?”
“管家嬤嬤卯時初刻才會前去開門,我只需趕在之前進入前院,將角門鎖了,而後藏起來,待管家嬤嬤將角門開了後再趁機溜回後院便可。”賀蘭慕雨如實解答了我心中最後的這個疑問。而後她偏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