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點頭應著,再度望了我一眼後終於告辭離去了。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季燕然,他卻一眼也沒有看我,只向嶽清音笑道:“好生養傷,莫再掙裂了傷口,自己也受罪,別人也受罪。”而後一掀袍擺大步跨出門去。
自己也受罪,別人也受罪……我低頭看看自己仍自腫脹不堪的手,有些訝然:這狗官……在替我埋怨嶽老大嗎?他、他是不是中午吃了什麼變質的骨頭了?……定是他覺得自己死乞白賴地非要置大盜於死地而對不住我,因此才故意示好以求我能寬恕他!哼……這不可能,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就算我毫無勝算,也絕不會束手待斃,咱們走著瞧吧。
見長樂將這一干客人送下樓去,嶽清音方才偏過臉來盯向我,冷聲道:“田幽宇要你轉告什麼話?”
我低聲答道:“他說……三個月後來下聘。”
嶽清音未置可否,只接著問道:“段三公子呢,你收了他什麼?”
“是……史書。”我道。
“這麼說,你對他有意?”嶽清音問。
“不……哥哥知道的。”我輕聲地道。
“那為何還要與段家有所往來?”嶽清音冷冷追問。
“靈歌只是因昨日偶聽段三公子談起史書來,一時頗感興趣,誰想他上了心,今日竟送了來,靈歌原也想看看,便、便收下了……”我小聲答道。
“感興趣?”嶽清音哂笑,“只怕你僅僅是對如何幫鬼臉大盜逃脫法網一事感興趣罷?!”
我抿了唇沒吱聲,雙手狠狠箍著他的胳膊。
“行李可收拾好了?吃點東西后立刻上路,去表舅家。”他繼續冷聲道。
“哥,靈歌可不可以自己做一回主?”我仰臉怨憤地瞪向他。
“可以,但不是這一次。”嶽清音乾淨利落地將我第一次鼓足勇氣的反抗鎮壓了。
“你——你——我——我——”我氣得急喘,又不敢說出惹他生氣的話,怕他一怒之下傷口又裂開,只好將一肚子不服和委屈生生憋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強壓下幾近爆發的情緒,頹然低聲道:“我……我聽哥哥的……但是……可不可以明天再走……靈歌想見見爹……”
嶽清音望了我半晌,方沉聲道:“也罷,明日一早必須上路,今晚見過爹後到我房裡來,我讓長樂在外間置上小榻,你哪裡也不許去。”
我知道他是怕我再去見大盜,便也不再多說,點頭默允,將他扶回房去至床上躺下。一時綠水端了燕窩粥來,我才要接過碗來喂他吃,被他伸手搶先一步接去,淡淡道:“為兄傷已無礙,你那手端不得東西,讓綠水服侍你用飯。”
“不餓。”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給他好臉色。
“綠水,去把棒創藥拿來。”嶽清音吩咐道。
綠水很快將藥取來,嶽清音伸手要過,將粥碗交由她拿到桌上放下,而後示意她關門出去。這才向我沉聲道:“在鬧什麼孩子脾氣?莫不是認為為兄教訓錯你了?”
“不敢。”我仍不看他,轉身背對著他坐在床邊。
“道理為兄不想再講二遍,你氣也好、怨也罷,總之這一次不能由你任性而為。……把手給我。”嶽清音冷冷令道。
不給。想給我上藥還這麼牛,你求我啊,求我啊,求我也不給!
突然一隻大手伸過來握住了我的腕子,強行將我拉著轉回身來,見他坐起了身,拔開藥瓶的塞子,將我的袖口擼上小臂,用修長的手指剜了一塊藥膏,輕輕替我抹在手上的紅腫之處。
上罷了藥,嶽清音令綠水將我的飯菜也端進來,在床上放上一張炕桌,飯菜便擺在上面,他則用筷子夾了菜,配合殺人目光逼著我一口一口吃了個狗飽,最後他自個兒將那幾乎放涼了的燕窩粥喝了,可憐巴巴地躺回枕上,閉上眼睛不吱聲了。
被他這個病人服侍了一番,我心中怨氣早便煙消雲散,想想若站在他的角度來看我確是做了糊塗事該當受責挨罰的,到頭來他卻又先心軟了心疼了,好像做錯了事的是他自己般,表面冰冷地掩飾著他為我所作的補償。
心中不禁一嘆,這個嶽哥哥當真是我的命中剋星,總能觸及我內心深處最柔軟、最沒有抵抗力的那一片禁區,我簡直要被他慣壞了,對這樣沒有極限的親情汲求上癮,欲罷不能。
輕輕替他掖了掖被角,他沒有動也沒有睜眼,我便坐在床邊椅上這麼看著他,午後金燦燦的秋陽透過軒窗暖暖地照進屋來,薄薄的光芒灑在我和他的身上,心內一片難得的平和寧靜,漸漸地竟合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