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又將燃燒著的那疊黃紙在她頭頂上掠了三圈。彼時唐小軟只覺一團熱氣直逼而來,唬得差點要抱頭便跑——她的一頭秀髮啊,她花重金保養的堪比絲綢的秀髮啊!
唐雲氏可不理會她的驚恐與失態,她驀地退開兩步,將仍未燃盡的黃紙投進了一個裝著清水的缽盂中。只聽滋得一聲悶響,缽盂裡竄出一道白煙嫋嫋,伴隨著一股近似中藥氣味的奇怪味道,空氣中迅速彌散開來。
“小軟,快,把這無根符水喝了。”唐雲氏丟下劍鈴,端了缽盂便來到唐小軟面前。
“啊?這個,這個……”唐小軟糾結了,她是講科學反迷信的現代主義好青年,生病看醫生死了就火化,她才不要喝符水,這也太嚇人了!
“快點,一定要趕在香滅之前喝掉!”唐雲氏見她遲疑,目中威嚴之色頓生。“快喝!”
唐小軟被嚇了個激靈,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快過大腦反應接過了那個缽盂,一仰頭,屏著氣一股腦地將那符水給灌了下去。
缽盂鐺得一聲便掉在了地上,唐小軟苦著臉,肚子……她的肚子……如果先前對“丹田”這個詞的概念還只停留在武俠小說裡,那麼此刻她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丹田的存在了。小腹處一陣刺痛,那隻能用丹田來形容的莫須有的位置上,一股熱流正逆著氣血疾湧而上,她慌亂地跳起身來,張嘴想說什麼,喉嚨一甜,倒是一口鮮血先咳了出來。一時間周身熾熱,心跳如雷,她怔怔望著地磚上自己咳出來的血滴,呆若木雞地站著,心神卻早已不知飛向了何處。
隱約間,太奶奶將她的右手抓了過去,跟著食指一痛,幾滴鮮血已然滴落在三叔手中託著的一個青銅方盤上。
魘—夢裡不知身是客
清清淺淺的一澗清泓靜靜蜿蜒在巨木參天的高山之間,明月高懸,月光如水銀般流瀉而下,映襯著水底的沙石影影綽綽,偶有游魚掠過,驚鴻般勾起跌落的光影。
水紋寂寂,清透如鏡。酹月提著裙裾緩緩探入赤足,俯瞰著自己的倒影,忽然頓住了腳步。
“玲瓏。”
“在。”
“我要的鈴鐺,怎地還未送來?”
“阿默師傅說了,月姊姊要的物事需得精心打造,半點馬虎不得呢。”鵝黃色衣裳的小童梳著討喜的丫髻,抱著酹月解下的外裙,忽然便扁了扁嘴。“真搞不懂月姊姊做什麼要答應將鈴鐺送給那個奇怪的傢伙。”
“玲瓏不喜歡她?”中衣也緩緩除去了,光裸的足踝涉入水中,烏髮在空氣中劃過清晰的一道墨痕。深林中的夜晚遠不似白天和暖,饒是她修為深厚,也不免些微地顫了一顫。
“玲瓏不喜歡她。”玲瓏歪著腦袋,怔怔望著那寶鏡般的水面,幾縷瀲灩漸次平靜,眼底眉間便只剩了那烏髮潑墨,水汽氤氳。王派來的那個女人?她怎麼可能喜歡呢!總是言語輕浮眼神輕佻,不過初初見面便索走了月姊姊自幼佩戴的足釧,真是可氣。
身子一點點地沒入澄澈的湖水中,半是凝神,半是閒適,玉白的容色襯著夜風吹落的折枝海棠,粉膩撩人的花瓣盈盈於浮光瀲灩卻又倒映在她沉靜深邃的眼眸裡,一時間,竟不知究竟是誰增添了誰的明豔,誰又明豔了誰的容顏。
“哼,反正我看那人就是古古怪怪,聽說她本是異族,她爹爹生了怪病,偏要到咱們這裡來尋藥醫治,找藥的時候無意中救了公主一命,從此便得了王的重用。”玲瓏撥著水紋,“要我說,若不是公主遇險那回月姊姊正在精舍閉關,又哪裡輪的著她來顯本事?”
“玲瓏。”酹月性本淡靜,再不耐小童一徑聒噪。
“本來就是嘛。”
“公主那日受驚,分明是中了黑巫的離魂之術。能將魂魄喚回卻不傷靈識,確也是她的本事。”微闔了眼眸,心下只是思付,那繞體血霧,一般皆由殺生而來,若只是尋常的黑巫,必逃不過她的眼底,可那女子卻又分明傲骨錚錚,眉目間一派磊落斯文。
玲瓏不甘地低道:“那也罷了,可現下王讓她來和姊姊一起煉藥,半月過去了,可曾見到她半分人影?哼,如此憊懶,可是要將煉藥一責盡都擔在姊姊身上了!”
“這可真是冤枉則個。”
暖而恬淡的一盞孤燈由遠而近,連一貫清冷的酹月都不禁望去一眼。
“誰?!”玲瓏驀然轉身,手指自襟口中輕輕一掠,寒光爆閃,帶著劃破空氣的輕吟,不知名的利器已向著聲音傳來之處疾射而去。
黑衣彷彿融進了無邊的夜色,那孤燈起落之間,花樹樹冠搖曳,淡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