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記性不錯。”沐槿衣眼光微垂,“這還是上次你給我的臨別贈禮,只是阿公太過小氣,只給了子蟲,我只好自己動手,捉了母蟲帶走。”
唐小軟伸頭湊過去看那蟲子,只覺它胖得離譜,在沐槿衣玉雪的掌心趴著,一扭一扭,忍不住便道:“好像蠶寶寶啊。”
沐槿衣睨她一眼,將胖蟲子扔回了一個小簍裡。“子母蟲,顧名思義,母蟲一死,子蟲無法獨活,死前體內毒素散出,腐蝕五臟六腑,桑坤阿公,你說,屆時又會如何?”
“會……會腸穿肚爛,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就……”桑坤臉皮抽動,立刻警惕地瞪住了正要給他們幾人喂藥的唐愷。
“阿公知道就好。”沐槿衣說罷,微微側臉,示意唐愷動手。
“這裡頭是小蟲子?”唐愷開啟瓷瓶看了一眼,一想到藥丸裡裹著的竟是蟲子,頓覺一陣噁心。
沐槿衣微不可見地點一點頭,眼見桑坤與阿磊都是嘴巴緊閉,死不肯吞,唐愷撩起袖子就要硬掰,她淡淡道:“吃不吃由你們,反正你們死了,我再慢慢找大祭司也總能找到。”
唐小軟一聽說沐槿衣竟然要堂哥喂人吃蟲子,心裡略微有點反感,覺得她下手狠了點。可轉念一想,這蟲子就是老頭子的,並且當初他還用來害過沐槿衣,倘若現在被抓的人是他們,搞不好被喂蟲子的也就是他們了吧?這樣一想又覺得沐槿衣的做法沒什麼問題了,該,就該給這些壞人吃蟲子。
“要是見到大祭司,你……你把母蟲還給我嗎?”桑坤顫聲道。
沐槿衣不置可否地看著他。“如果大祭司為你們說話,我就還給你。”
桑坤神色糾結不定,內心明顯正天人交戰。一旁唐煒卻已失了耐心,抬手對著他帽子便是一槍,老頭被嚇得一陣腿抖,連聲叫道:“別開槍!我吃,我吃!”
“嘿嘿,知道怕就好,我可是暴脾氣,你不吃蟲,我就給你吃槍子兒!”唐煒一邊罵一邊搶過唐愷手中的藥丸,捏住桑坤的下巴頦兒,一使勁就將藥丸給塞了進去。“死老頭,快吃吧你!”
“你,你們……你們得罪我,就是得罪我們全族——唔——”族長阿磊正要發狠,轉眼也被如法炮製塞進了一顆藥丸。因有著剛才的私仇,唐煒這一下捏得尤其使勁,阿磊的下巴頓時烏青一塊。
阿薩與阿罌姨侄倆好女不吃眼前虧,也不廢話,自己接過藥丸就吞了下去。眼見一切就緒,沐槿衣這才安下心來。苗人施毒用蠱防不勝防,她自己倒是好說,唐小軟和唐家兄弟二人要是不小心著了道可就麻煩了,為免萬一,只好出此下策。本來她更擔心的是裡屋的大巫師,可觀陣法圖,白虎額前帶血,想來那大巫師必然正在做什麼要緊的法事閉關不出,趁此機會正好去見大祭司。
當下再不遲疑,押了四人就走。繞過山腳,走了約莫半個小時,一路上綠竹漸盛,山路兩側開滿不知名的野花,但最令唐小軟興奮的是她發現了好多螢火蟲,一大片一大片地集聚著,綠瑩瑩的冷光將筆直冗長的山道照映得清清楚楚,比堂哥們的手電都好用。
不多時,眼前出現一個綠竹小院,推開柴扉進去是一座兩層的吊腳小屋,普普通通並不惹眼,一條青石小道直通樓下,兩側種了許多不知名的奇花異草。疏篁一徑,流螢幾點,飛來又去,清冽的花木清香薰得唐小軟陣陣心醉,又見眼前幽光明滅,潺潺如溪,忍不住暗想,這大祭司莫不是神仙般的人物吧?住的地方都跟仙境似的。
小屋裡亮著燈光,令唐小軟微微奇怪的是,莎階寂靜,那門竟然是半掩著的,彷彿一早就知她們會來。
阿薩揚聲叫道:“大祭司,有漢人闖入寨子,逼我們吃下子母蟲,還請您老人家見她一見!”
唐小軟一怔,不禁暗罵:這老女人,這就告上狀了?怎麼不說是你們先動的手!
屋內很快響起一道慈和淡然的聲音,似遠似近,幽眇難明:“貴客駕臨,等你們多時了。快請進來吧。”
唐小軟看一眼沐槿衣,見她率先拾階而上,推門便入,忙跟了上去。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小屋,只見廳正中的牆上懸著一幅栩栩如生的白虎下山圖,唐小軟猛一抬頭,幾乎嚇了一跳。怎麼又是老虎?
白虎圖下襬著一張竹椅,一個穿一身黑色法袍的女人正端正地坐在那裡。唐小軟好奇地打量幾眼,只見那女人一頭銀雪般的長髮,乍一看只因為是耄耋老人,可面容卻不見蒼老,身形也並不佝僂,事實上她面色紅潤,面板緊緻,身形挺拔,瞧去最多也就三四十的模樣,容貌端秀,一雙眼睛生得卻很是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