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海。
一個人,若是悲慟到了極致,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握劍。抬手。刺穿。迴旋。
彼時的楓林晚,面對倒在地上司馬柳意,表情凝滯,不帶一絲同情。
劍身在滴血。一滴一滴,宛若離人的眼淚,卻顆顆豔紅,美不勝收。
楓林晚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竟如此嗜血。
交手時的一招一式都還歷歷在目——驚心動魄的廝殺,讓楓林晚心有餘悸。但是她依舊開心地笑著,手持長劍,與對手廝殺的感覺,很奇妙。
她能夠真實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在每一次劍鋒相接的時候,在每一道傷口被劃開的時候,在每一劍刺入真實的血肉摩擦作響的時候。
這並不是楓林晚第一次與人比武,但卻是第一次以命相挾。滿腔的憤怒與怨恨再也壓抑不住,終於化為漫天凜冽的劍光。
夜魔劍,原本就是嗜血魔鬼的劍法,原本就是心性狂亂的表象。楓林晚狂笑不止,笑到淚流滿面,然後看著司馬柳意在自己的身前倒下,衣衫盡染,鮮紅如斯。
楓林晚扯下一副衣袂,輕輕的擦拭劍鋒。劍身瞬間重新變得光潔,但是劍柄和手上的血跡卻怎麼也抹不掉。
索性扔了布,楓林晚自嘲的笑了笑,抬首望向相忘溪的方向,一個名字湧上心間。
司馬顧盼。
她知道他不會放過她。而她也不會。
足尖輕點,提氣縱身,楓林晚向著夜色深處奔襲而去。身後只剩下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還有司馬柳意逐漸微弱不可聞的呼吸。
第三十七章
絕望到了極致,抓到的一點希望都是好的。
哪怕那只是自己的幻覺。
肌膚相親的時候,那個人曾用強烈的隱忍語調,低低的說著。
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你了。
有那麼一瞬間,楓林晚想過就此沉淪。儘管無法抹去內心的傷痛,儘管無法忽略曾經的磨難,但是在那一瞬間,她的確心神動搖。
就像是溺水的人,竭力的想去抓緊最後一根稻草。明知它脆弱易折,卻不肯放手。
可是楓林晚卻忘了,自己是不能和司馬顧盼這樣的人談論感情的。
他又怎麼會有感情?
楓林晚看向司馬玄衣,笑容甜美又帶著邪氣:“司馬家主不是很想知道守諾書和《岐黃手卷》的下落嗎?我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一語既出,面前的兩個人齊齊一愣。
司馬顧盼的眸色裡分明帶了怒意——他不懂楓林晚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也不知道她為何要說出這番話,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此刻眼前女子的表現都讓他十分不安。
而另一邊,司馬玄衣卻有些意外。從楓林晚出現開始,他就在猜測此人的身份——能將冥夜訣練到如此境界,他本就懷疑她是“紅葉夫人”,然而卻怎麼也想不到,紅葉夫人就是楓林晚。
守諾城主的遺孤楓林晚。
蘇卿的女兒楓林晚。
司馬玄衣忽然牽起一抹冷笑,帶著說不出的刺骨寒意,還有一絲耐人尋味的了悟。“什麼交易?”他淡淡說道,聲音聽不出悲喜。
楓林晚眼神流轉,轉向司馬顧盼,聲音冷得像冰:“若你替我殺了司馬顧盼,我就告訴你,那兩樣東西到底在哪兒。”
司馬顧盼表情先是一怔,隨即笑起來,沒有說話。
司馬玄衣側著頭想了半天,緩緩道:“紅葉夫人要殺魅影尊主——為什麼不自己動手?”
楓林晚右手輕揚,手中長劍寒光一挑,眸色有些迷離:“你不是一直都想親手殺了司馬顧盼,為司馬藍裾報仇嗎?否則剛才又怎會阻止我殺他?”楓林晚看向司馬玄衣,眼神裡帶了嗜血的殺意:“我要殺他,但他——不配讓我動手,而且我更喜歡看著他被自己最討厭的人殺死,豈不是很有意思?”
司馬玄衣笑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楓林晚眉宇輕揚,眸光一閃:“就憑著,我是楓——林——晚。”
“夠了!”
司馬顧盼終於不耐,厲聲打斷兩人的對話,看向楓林晚的眼神裡,充滿了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似憤怒,又似疑惑,還有一抹不能理解的悵然。
手中的南魅影刀發出一陣妖異的綠光,顏色不再通透,而是帶了濃郁的晦暗。
楓林晚卻知道,那樣的刀光,意味著司馬顧盼真正的動了殺意,卻也意味著他的真氣已經肆虐到幾近難以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