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垂下雙眸。
慢慢的,她退後一步,聲音微提,在搖了搖頭後說道:“我之所以出家,便是被鮮血驚嚇,此心不得安寧。”
她低眉斂目,持手一禮,認真地說道:“威德兩字,弘韻子萬萬不敢當。還請陛下收回成令。”
說罷,她低頭再次向後退去。
那太監有點怒了,他尖著嗓子喝叫道:“你敢抗令?”
聲音殺氣騰騰。
陳容也不抬頭,只是清朗平和地回道:“弘韻子乃是世外之人,這種聖旨,可以不受”
“你敢抗旨?”
“世外之人,可以不受”
那太監放聲尖笑起來,“好,好,好”
他說到這裡,長袖一拂,尖叫道:“走”
一聲令下,眾人同時轉身。
就在這時,山腳下,又傳來了一陣鼓樂聲。
這種鼓樂?
這裡的人,可沒有幾個是愚蠢的,一聽這鼓樂,那剛剛起來的喧囂聲,再次一靜。
陳容也抬起頭來,她眺向那被重重樹木擋住的山腳下,忍不住叫道:“那,又有天使來了?”
說罷,她反射性地回頭看向王弘,在對上負手而立,靜靜而笑的王弘後,她收回目光:他一臉尋思,看來也是疑惑著。
於是,陳容看向那中年太監。
此刻,中年太監領著眾宮女護衛,滿臉怒火和怨氣地準備離去,一聽到這鼓樂,也是一呆,轉眼,他的臉孔漲得火紅。
紅著臉,那中年太監尖聲咆哮道:“胡鬧,胡鬧當真胡鬧”一邊叫出三聲‘胡鬧’聲,他氣沖沖地一甩袖,喝道:“我們走。”
中年太監向下急衝的身影,與那支鼓樂隊碰了個正著
轉眼間,兩隊都是一靜,不過馬上又恢復如常,那支鼓樂隊,繼續大搖大擺地向山上走來。
不一會,一個有點熟悉的尖叫聲傳來,“可是弘韻子仙姑?”
這尖叫聲,正是今晨迎接陳容入宮時,那個小太監所發。
一見到這熟悉的面孔,陳容鬆了一口氣,竟是想道:這次,應該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吧?
她連忙持手一禮,清聲喚道:“是。”
小太監點了點頭,他走在陳容面前站定,尖銳地說道:“弘韻子接旨。”
陳容跪下應了一聲,這時,她的心突突跳得飛快,廣袖底,雙手緊緊絞著,忖道:不會又是什麼荒唐胡鬧的旨令要來害我?
那小太監不丁不八地站著,開啟聖旨念道“弘韻子仙姑,俗名陳容。”一句話吐出,陳容便暗暗忖道:哪裡像正規的聖旨?不過這口水句,還真有可能是陛下本人的意思。
那太監繼續在唸著:“昔日莫陽被胡人圍攻,她敢為情義而孤身犯險。後來南陽城被圍,滿城男兒,唯有此婦當先士卒,敢以熱血灑胡奴。此婦所作所為,朕深服之。聞古有婦好為三軍之帥,漢有昭君彰我族人之德。此婦生於我朝,當是天下之福,盛德之化。”
唸到這裡,那小太監聲音一提,尖聲誦道:“特封此婦為光祿大夫,居朕身邊參贊胡事。欽此。”
那小太監慢慢把聖旨一收,看向呆若木雞的陳容,溫和笑道:“還不接旨?”
陳容抬起頭來,她愕愕地看著這個小太監:且接下這旨,接了這旨,應該可以安寧數日,應該不會再有聖旨前來。
電光火石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當下,陳容深深一禮,朗聲道:“臣接旨。”說罷,她上前接過那聖旨。
小太監見她接了聖旨,笑了笑,湊近她擠了擠眼,悄悄說道:“陛下喜歡仙姑呢,有了這個官職,可以多多行 走。”
說罷,那小太監便這般揮了揮手,帶著鼓樂隊浩浩蕩蕩而去。、
站在落日中,陳容望著那支大搖大擺離去的隊伍。
剛才她接的聖旨,依然是荒唐之舉。
不說封她一個出了家,身為道姑的婦人為光祿大夫是前所末有,便是這般半路上見到她,便半路上頒旨,也是瞎胡鬧的。不過一連三旨都是這樣頒佈的,看來這種瞎胡鬧,是皇帝喜歡做的事。
直到那支隊伍完全消失在視野中,看熱鬧的眾人,還是一動不動。
陳容慢慢轉身,看向身後。
她沒有看到王弘的身影。
陳容提步向馬車走去,在她的身後,眾人開始指指點點著,“一連三旨呢。”“再等等,說不定還有一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