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猶豫後,還是移步向那布幔旁走去。玉嬌龍走得很輕,以致當她已經站在那漢子的面前時,他才察覺她的到來。他抬起頭來,望著玉嬌龍,莫可奈何地笑了笑。接著,又埋下頭去縫補他的衣服去了。
玉嬌龍探詢地問道:“哈里木的那些弟兄你都認識嗎?”
漢子漫不經心地答道:“差不多都認識。”
“聽說他已投身到馬賊隊裡,你也認識那些馬賊嗎?”
“你是想問那些馬賊嗎?我都認識。”漢子還是漫不經心地說、玉嬌龍進一步問道:“你說說看,他們中有沒有好人?”
漢子停下手裡的活,抬起頭來:“依我看,都是好人,不是好人就不會去當馬賊。”
玉嬌龍又追問道:“你怎知他們都是好人?”
“眼見為實。我親眼見到他們的所作所為,比起那些巴依、伯克和朝廷裡的官兒們來,真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玉嬌龍被那漢子的這一番話刺痛了,她帶怒地說:“你怎麼也向著他們說!?一夥殺人劫貨見利忘義的賊子,有什麼好的!”
那漢子站起身來,以手叉腰,說道:“你哪裡知道他們啊!哈里木和他的弟兄們,他們為了自己的弟兄,能在沙漠上分出自己救命的一口水;他們為了自己的弟兄,可以能為自己的胸膛去擋住射來的利箭;他們可以把從血水裡撈起的錢撒給窮苦的兄弟。你在那些巴依、伯克和官兒們中,看到過這樣的人和事嗎?”
玉嬌龍有些忿忿然了。但又覺得那漢子所說的話似乎也有些道理,只得咬緊嘴唇忍了下去。又問:“你知道他們中誰最勇武?”
那漢子眨眨眼,說:“哈里木。”
玉嬌龍不以為然地說:“不,是一位姓羅的最勇武。”緊接著,她又淡淡地補充一句,“我也是聽說來的。”
那漢子敞聲大笑,笑得仰起脖子,閉上眼睛,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玉嬌龍又是一驚:多熟悉的笑聲和姿態,她曾在哪兒見過來?她盡力捉摸著,突然間,前晚草坪上發生的情景又閃現在她的面前,那個滿臉鬍鬚、面目獰惡的半天雲也是這樣的聲音,也是蘸麼笑法。但眼前這個漢子卻又長得這般英俊,毫無半點凶煞悍戾之氣,連半點鐘馗的影子也沒有,怎麼能把這兩人想到一處去呢。她正在呆想,那漢子停住笑聲,微帶輕蔑地說:“你是說的羅小虎吧?他算得什麼英雄,他憑仗的只不過是一身蠻力和一柄利刀!”
玉嬌龍感到一陣不快,冷冷地說:“你憑什麼敢這樣小覷他!你那哈里木怎敢和他比!”她一說完,便怒衝衝地回到帳篷裡去了。
玉嬌龍進帳坐定,心裡只感到有種說不出的不快。她忽又想起肖準和艾彌爾都曾誇說羅小虎長得英俊標緻的話來。烏都奈說的“我看是迷上她了”那句刻薄話又響在她耳邊,她的臉又是一陣熱辣辣的。她真想不到,那個被一叢亂須遮得連臉都看不真切了的半天雲,竟還有人誇起他的英俊來。她又想:要講英俊,這漢子倒真算得上英俊,但一個是叱吒沙漠的賊魁,一個不過是草原上的浪蕩漢,又怎能和半天雲相比呢?玉嬌龍想著想著,天不覺已黑了下來,她輕輕掀開帳門,四野靜悄悄的,月亮懸在空中,把清輝灑滿大地。她極目望去,在這無邊無際的草原上,看不到一點人間的煙火氣息,她不由想到,自己枉有花一般的容貌,滿頭珍貴的珠飾,一身鮮豔的衣服,可是處在此時此境,這一切卻變得毫無意義,好象塵世間的一切榮辱得失也都不復存在。她過去在玉府裡享有的尊榮,父母的溺愛,彷彿都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些繁文瑣禮、尊卑長幼,一切都已顯得多餘。這時,最使她感到珍貴和不可少的就是馬和劍。想到這些,她心裡感到一陣孤獨和悵惘。她無精打采地退至鋪旁,點亮油燈,半倚半臥地靠在鋪上。不一會,她的眼睛就慢慢地閉上,陷入一種迷迷糊糊的境界,好象是睡著了,卻又是完全清醒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幾聲尖長的嗥叫從帳外傳來,接著,那嗥叫聲此起彼落,互相呼應,響成一片,似乎在向她包圍過來。玉嬌龍還從未聽到過這樣的叫聲,也不知是發自什麼怪物,使她毛髮都悚然地豎立起來。
她正驚悸間,倏又想起達美和那漢子都曾說過草原上有狼的事來。她急忙握著那柄綢帶裹著的劍,小心地把帳門揪開,閃身出去一看,月光下,只見就在那漢子所住的布幔周圍,正圍著一群狼,有的站著,有的坐著,與布幔相距不過二十餘步,一隻隻眼裡閃著綠光,虎視眈眈地望著那漢子,既不敢貿然撲去,也不願輕易走開。那漢子站在布幔前,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