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到了此時,故事是什麼已經不怎麼重要了。
感受到這千里之域在一片凝定之中傳來的點點波動,方天甚至都不知道,此時,還有多少人在聽著他的講述。
但是其實,他的聲音他們聽到的。
只是,似聽非聽,似聞非聞。事後,他們每一個人肯定都清楚他講的這個故事是什麼,但是現在,似乎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意識活動。
只是感受。
憑一種類似於“本能”的東西在感受。
不止是聽者,就是講述者方天自己,方天覺得,如果不是這個故事早在腦海裡醞釀了好多遍,他是否還能將之順利地講吓來,也實在是一個問題。
身心極凝定,意識感受極清醒,但是思維活動極慵懶、極緩慢,方天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狀態,他以前從未經歷過,相信這千里之域的無數修者,大多數也都未曾經歷過。
這“大多數”是不是可以無限上推到“全部”,方天不知道,當然也不可能知道。
恍惚中。方天只覺自己身在一個繁星滿天的夜空中,周圍,遠遠近近,是無數大大小小的星星在閃爍,而他自己,也同樣是那些星星之一。
靜謐、遼闊,而又深邃。
深邃之中,只有無數星辰閃爍。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現在這千里之域的無數修者呢,他們是一種什麼感受?是否是和我一樣的?
講述中。方天如此這般地緩緩想到,但是不久之後,這種“浮思雜念”徹底被那無盡深邃所消解,方天的心神,一點點地。徹底步入幽深冥杳之境。
然後,在近乎於無意識狀態下。故事。就如同之前設定好的程式,自行地緩緩運作著:
“聽到招呼,龍傲天轉過身去,卻見到身側不遠處,有一棵樹繁葉茂的大樹,而那棵大樹底下。有幾個中年人坐在那裡,神態輕鬆愉快地交談著,一時之間,龍傲天也不清楚剛才招呼他的。是其中哪一位。”
“龍傲天走了過去。”
“‘少年人,你是要過橋嗎?’其中一箇中年人笑呵呵地對龍傲天說道。”
“‘你這不是廢話麼,到這裡來的,不是為了過橋還能是為了什麼?’另一中年人不待龍傲天回答,便如此說道,說完這話,他又轉對龍傲天道:‘少年人,這個橋不好過啊,正好我們這裡也好久沒有新人來了,你不如在這裡歇上一段時間再走,如何?’”
“‘你們也是要過橋的嗎?怎麼不趕路呢?’龍傲天問道。”
“‘誰知道橋那邊是什麼情況呢,說不定比之前這邊的還糟糕,正好走到這裡也累了,所以就停下來歇歇了。少年人,人生苦短啊,該歇就要歇。如果不歇好,怎麼能更好地趕路呢?’又一箇中年人一臉淡然且睿智地說道。”
當故事進行到這裡的時候,這千里之域,無數修者的生命光華都變得柔和起來,且或多或少地,變得有些黯淡。
只是故事依然在繼續著:
“‘那你們在這裡歇多長時間了呢?’龍傲天心下好奇地問道。”
“‘我歇了三年了吧。’一箇中年男子道。”
“‘我歇了好像五年了。’”
“‘你們都沒我歇得時間長啊,哈哈,我已經歇了差不多十年了。’”
“‘十年,十年算什麼?我以前可是見過一個,都歇了好幾百年了。’其中一個看來年紀最大的中年男子這般說道。”
“三年、五年、十年,還有好幾百年的,龍傲天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越覺得恐怖,便又問了一句:‘那個歇了好幾百年的前輩,現在在哪裡呢?’”
“‘人老了,就要死。喏,他還是我親手埋的,就埋在這棵大樹下。生前坐在大樹下休歇,死後還是在這裡,多好啊!’剛才的那個中年男子說道。”
“‘是啊,很好的。’”
“‘真好。’”
“‘我將來也要這樣。’”
“幾個中年人都紛紛這般說道,龍傲天心中感到越來越是恐怖了,便又說了一句:‘你們還記不記得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橋啊,要麼在這頭,要麼在那頭,哪有人在橋上歇著的?’”
“‘唉,又一個傻子!’聽到龍傲天這話,其中一箇中年人搖頭說道。”
“‘是啊,真是傻子,還是太年輕了,不懂事啊!累死累活的,到頭來,圖個什麼?’其他幾人都先後紛紛附和道。”
“龍傲天再也不說話,轉過身來,大踏步開始重新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