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個人死在家裡,這讓他心裡充滿了愧疚!尤其是看到父親的死是因為蒸午飯的時候被門檻絆倒,摔在了灶臺上,他下意識的便飛起一腳踢到灶臺壁,結果是右腳腳趾骨折,一時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這個小意外使得宋肖的父母只得先將老人的遺體就近安排。有個口語詞叫‘死沉死沉的’,可見死人的分量有多重。宋肖的母親也只能將老人就近搬到屋子中央的地方了。讓老人躺平整些後,便立刻支撐著丈夫去醫療站包紮腳傷。這兩件事情做完,就算是天天做農活的母親也累得沒有力氣了。還是鄰居幫著將老人的遺體搬回屋裡的床上。見夫妻倆都臉色蠟黃,鄰居也只好安慰了夫妻兩幾句就都走了。至於後面的事情,也只有等第二天再說了。所以,當宋肖知道這個噩耗的時候,已經是凌晨4點了。
第二天,宋肖家便聚滿了人,以村長為首集體討論宋得志下葬的事情。按風俗,老人死後屍體先會經過一些特殊的處理以減緩屍體腐爛的速度(以山上一種特殊的樹汁塗抹全身,再自鼻腔將稀釋的樹汁灌入體內)。然後,屍身應在家被兒女拜祭三天,再抬屍遊村,接受各家各戶的祝福並與陽世道別,並於第四天晚放在村西的土地廟裡接受淨化。這幾天,老人依然被當作村裡人,屬於山頭村。第六天才能整裝化容,正式當作一個死人下葬!一旦下葬,老人便歸入陰世,不再屬於山頭村了。
然而宋得志死的當天,首先家裡沒有人,然後又是宋肖的父親踢傷了腳,因此如果還是按照古法下葬,那麼就會變成第七天整裝化容了!而頭七是死者回家的日子。如果那時還沒有下葬,那很可能會令死者徘徊不去。而如果再趕上整裝化容,那很可能會出事。尤其是冤死之人,一定不能留到頭七。
現在宋得志的情況便令大家都覺得很為難。宋老爺子雖然不是冤死,但卻不是正常的壽終正寢,死時家裡又沒人,很可能會對陽世有所留念,因此不宜過了頭七。商量來商量去,只有縮減兒女拜祭的天數了。這個問題解決後,便是入葬時的問題了。
按古法,入葬時需要長子填第一捧土,並唸誦自古相傳的葬文。然而宋得志的大兒子在18歲的時候便離開了村子,去外面打工。除了32歲母親葬禮得時候曾經回來過一次,之後便一直沒有訊息了。對於這種情況,一般是要由長孫,也就是宋肖來代替的。但現在的問題是,宋老爺子的長子不知道是否有兒子,又是多大。所以很難說宋肖就是長孫。如果這樣,不如按孤寡老人入葬的辦法,在墓碑和棺材上雕刻鎮文;墳頭上撒雞血;家裡也不能豎牌位。所以,孤寡老人死後,大多都要求火化。誰也不想被鎮在後山之上。
說到這些,宋肖的父親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還將他的大哥罵了個透。村長見宋肖的父親如此悲痛,一時便有些心軟。又想宋老爺子一向和善,怎樣也不會來禍害子孫。便同意讓宋肖來下這第一捧土。
誰知,宋肖的父母一聽真的要宋肖來下這土,竟不知為何猶豫了起來,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什麼隱情。但村長一問,兩人又連忙擺手說沒事,只是說怕宋肖不是長子,下這土會為他帶來災禍。
村長一聽也有道理,但緊接著,他腦瓜子一轉,想起了一個主意:不在墓碑上刻宋得志長子宋陽的名字,以示父子斷絕關係。這樣一來,宋肖也就是名正言順的長子了。這個辦法是村長自己創造出來的,雖然不知道行不行,但總比將宋老爺子鎮起來要好得多。
宋肖得父親,當時心裡正對大哥有意見,又不想讓父親像沒有兒女的老人那樣死後還被鎮起來,便不顧妻子的擔心的眼色點頭同意了。至於他的大哥,沒準這輩子也不打算回村裡了,而且大哥在城裡這麼多年,大概也不會在意這種事。
事情都商量完了,宋肖才從學校裡趕回來。一回來便趴在爺爺的遺體旁跪地而哭。自小,村裡的小孩便總以他長得像女孩子為理由欺負他,父母每日忙於農活沒空照顧他,爺爺是他唯一的靠山。現在爺爺突然去世了,他心裡的悲傷絲毫不亞於他的父親!
在大家的幫助下,一個以老人的床鋪為基礎的簡易靈堂很快的就搭建起來。村裡人都陸續離開了,剩下的,便是宋家輪流在靈堂值守拜祭了。在輪到宋肖值守的時候,宋肖的母親了著丈夫關上房門,憂心忡忡的道:“你真的要讓肖肖下這捧土?”
宋肖的父親道:“當然,不然怎麼辦?”
“可,可肖肖他……”
宋肖的母親還沒說完,便被丈夫掩住了嘴:“小點聲,要讓外面的人聽了去可了不得!”
宋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