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川一直悶著頭抽菸,對這樁婚事,作為父母的他們,也許心裡也覺得對不起秀旗。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不知道怎麼去改變,也改變不了。弟弟妹妹們看到這情景,都沉默著,怕說錯話讓父母不高興。秀旗看到一家人如此低落,心裡很懊悔,自覺愧疚,但臉上還是強裝出無所謂的表情。
命運轉了一個大圈,最終回到了起點。一家人中,秀米是最傷心的。大姐的婚事令她心裡生出芥蒂。害怕哪天,自己的婚姻也遭遇不測。
街坊鄰里聽聞秀旗的事情,都很同情她。秀旗回來半年,後來經人介紹,嫁給了一個開飯店的鰥夫,操勞了下半輩子,生了一雙兒女,也算是有了歸屬。
只是,過了好多年,水磨鎮還流傳著關於春生死後的奇聞。
大家說,春生死後,那棵他摔下來的荔枝樹下還留著一個深深的凹印。
奇怪的是,那棵荔枝樹生的荔枝卻是整片山林裡最為美味可口的。
4。
春夏之交的溪橋鎮顯得生機勃勃。大蒜地和豌豆地相間著佇立,在微弱的光線裡,一排排的綠色一半浸潤在光明裡,另一半則被黑暗所隱藏。秀米從地裡摘回來一籃子豌豆,綠色的豌豆躺在竹籃子裡,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植物的特有味道。這種味道伴隨著秀米走在田間的小道上。
這一天秀米的心情異常煩躁。
她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躲在未知的角落裡招呼她,不禁加快了腳步。青草上的露珠沾著她的褲管,冰涼冰涼的,她似乎沒有察覺到,繼續向著大路走去。
薄暮 第五章(9)
院子裡的一切像往常一樣,安靜而有序。秀米抬起頭看了看門前那兩棵瘦得皮包骨的龍眼樹,又看了一眼豬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母親的聲音從裡屋響起了。
“秀米,快過來。你看誰來了。”
大清早的,究竟誰來了呢?秀米不解,她放下竹籃子,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朝裡屋走去。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十九歲的秀米站在門檻外。陽光從身後投射過來,由於逆著光,屋裡的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秀米卻看到了那個笑容可掬的老婦人:藍色的卡其布短袖上衣,腳上穿的是一雙黑色的布鞋。她手裡拿著一張紅紙。秀米看到她盯著紅紙唸唸有詞。
“癸卯兔年,八月十四丑時。”
秀米往前走了幾步,這下看清了婦人的樣子,也聽清了她的聲音。
“癸卯兔年,八月十四丑時。”
“這不是我的生辰麼?”秀米在心裡問。
沈桂芳看到秀米愣愣地站著,便招呼她:“呀,秀米,過來。”
秀米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婦人從上到下看了秀米一遍。沈桂芳介紹說:“秀米,快叫陳姨。”秀米這才想起,很久之前,沈桂芳和他們說起過這個陳姨,是她年輕時候患難與共的好姐妹,只是嫁給陳祖川之後,很少相聚。如今時光荏苒,一下子彼此也都有了子女。
陳姨之所以會突然找上門來,是因為前幾日沈桂芳挑著一擔番薯到臨水街賣,碰到了她,兩個人對視了好久才認得出對方。寒暄之中,陳姨得知沈桂芳的家況,三言兩語就聊到了秀米身上。陳姨說:“我最近認了個乾兒子,正愁著要為他找媳婦呢。”
兩個人聊得歡,一拍即合。這不,才幾天,陳姨就過來了。
沈桂芳說:“你陳姨剛從木棉鎮過來。”
秀米第一次聽見木棉鎮的名字,它從母親嘴裡發出,有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憑著名字,秀米對這個地方進行了一番遐想:那裡應該有數不清的木棉樹吧?
秀米無法虛構出木棉鎮的樣子。她又怎麼會想到,再過幾天,她就要告別溪橋鎮,前往木棉鎮了。生命之舟即將駛入另一個未知的海域裡,等待她的是狂風暴雨還是風平浪靜,不得而知。
秀米被婦人看得不好意思,侷促不安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
她咬著嘴唇,隨即叫了一聲“陳姨”。
母親說:“秀米,過來。”
秀米沒有動。倒是陳姨打破了僵硬的氣氛。
“小姑娘長得挺標緻的呢,呵呵。”陳姨的笑聲讓秀米頗不自在,她的眼神裡寫滿了疑惑:這位陳姨一大早過來究竟要做什麼?
“秀米喲,你看你都十九了。陳姨這次來就是給你介紹物件的。”
秀米嚇了一跳,她盯著兩個女人,突然覺得她們都很陌生,她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