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井亞雄大聲慘叫,舉起槍口對準了讓自己的人生化為地獄的始作俑者。
沉睡於副駕駛座上的少女。
天井以槍指著她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將手指放在扳機上。只要這根手指輕輕一拙,特殊彈頭「衝擊彈頭」就會將那纖細嬌小的身體撕成碎片。打哪裡、打幾發,天井根本沒有想那麼多。總之要打到子彈用光為止。於是他扣下了扳機。
槍聲炸裂開來。
但是,子彈並沒有貫穿少女的身體。
「——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做嗎?混帳東西!?」
那具屍體,又爬了起來。
鮮血正不斷從額頭上的傷口處汩汩流出。少年伸出了手,擋在天井的槍口前。被「反射」的子彈精準地飛入槍口,讓手槍從內側整個炸開。天井那緊握著槍柄的手掌遭到撕裂。
「嗚……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井亞雄用左手壓著像石榴般裂開的右手,急忙與一方通行拉開距離。
(可惡!他不是已經被特殊彈頭打中額頭了?為什麼還能活著?)
「衝槍彈頭」是新世代兵器,藉由在彈頭上刻出特殊的溝槽,將空氣的抵抗反過來加以利用,創造出衝擊波之槍。這種彈頭直接命中腦部,根本不可能存活。
但天井犯了一個錯誤。
這種特殊彈頭為了將空氣抵抗轉化為衝擊波之槍,子彈的速度幾乎都被空氣抵抗給消耗殆盡。彈頭的飛行過程就好像裝上了降落傘。
產生出來的衝擊波之槍會沿著彈頭軌道前進,但速度比彈頭慢了一點。雖然只有短短不到零點四秒的誤差,一方通行卻在這段時間內,完成了最後之作的治療,在千鈞一髮之際重新開啟「反射」。
結果,速度被耗損殆盡的彈頭雖然在一方通行的頭蓋骨上打出一道裂縫,接下來的致命衝擊波之槍卻被他擋了下來。
但是天井亞雄並不清楚這些詳情。眼前的景象對他來說彷彿一場惡夢。
天井以唯一還能動的左手取出了備用手槍。然而他並沒有接受過射擊訓練,以非慣用手的左手握槍,別說是瞄準目標,光是槍的重量便讓左手不停顫抖。何況一方通行可是額頭上捱了一發特殊彈頭依然能站起身來的怪物,令他的左手不自然地發抖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方通行站在天井亞雄的眼前。
插圖08
彷彿為了保護背後稚嫩的最後之作。不在乎額頭上流下的鮮血,不在乎微微抖動的雙腳,不在乎兩眼逐漸無法看清目標。只是瞪視著天井的槍口。
看著一方通行的模樣,穿著白袍的研究人員笑了。
明知道自己處於絕對不利的條件,依然半自暴自棄地笑了。
「哈!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像你這樣的傢伙,如今還想改變什麼?」
「……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渣,如今還想要拯救別人,實在是很愚蠢的事。我真是太天真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如果拯救別人,說不定自己也能得救。
乍看之下似乎是很崇高的想法,但說穿了不過是為自己著想的醜陋臺詞。利用他人的生命來為自己牟取利益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個善類。像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得救。
追根究底,這個世界上全都是些無可救藥的人。天真卻不善良的芳川桔梗、毫不猶豫地將守護著他人的男人開槍射殺的天井亞雄、以及殺了一萬人之後,才開口主張人命寶貴的一方通行。
居住在這個腐敗世界的人們,如今還想向他人求救,根本是不可原諒的行為。嘗試想要拯救他人,更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一件事。
一方通行心裡很清楚。
正因為他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有切身的體會。
「但是啊,」他用彷彿要斬斷一切的口吻說道:「這孩子是無辜的。」
一方通行笑了。
鮮血從額頭上的開口不斷、不斷、不斷地湧出。但是,他依然笑著說道:
「就算我們是最腐敗的人渣,連開口說要拯救別人的資格都沒有的人渣廢物……」
額頭上流下的鮮血滲進了一方通行的左眼之中。
視野被染成了紅色。
即使如此,他依然拼命將力量灌入隨時有可能失去支撐力的雙腳之中。
「但這個小鬼沒有理由因此遭到見死不救的待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