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千帆會意,忙點頭道:“送子張仙那麼靈驗,自然有所耳聞了。”心中暗想:“含蕊姐姐真是性情中人,蜀主孟昶這個草包人君,居然也為他馨香禱祝……唉,此人若是夏大哥……不,她若是知道夏大哥的心意,豈非更加不安?反正夏大哥已出了家,她在宋宮也不算太壞,告訴了她,反而徒增感傷。”
心念已定,便不再多言,又問道:“傳說中有一種奇卉,一百年開花,兩百年結果,三百年實成。你的《古卉譜》上曾有記載,此卉已失其名。難道世間果真有此奇物?”
花蕊夫人帶它出了內室,重新坐下,笑道:“我也只在一些古籍之中見過記載,便收錄了下來。據說此物極具靈性,第一百年,須將有墨跡的紙箋焚燼為壤,每七日以墨汁澆灌一次,才可保這一百年中花開不敗。其花碗口大小,花瓣乃黑色心形,瓣緣滲出白色,花蕊也是白色,看上去素潔清雅、美不可方物。”
北宮千帆撅嘴道:“誰搞出這種名堂來累人,種花的人豈不給煩死了?”心中暗道:“這種怪東西你倒心儀,可憐夏大哥為了你浪跡天涯去找它。你即便是不入宮,夏大哥這一輩子也未必找得到它的花種。不過這玩意還真有趣。”
花蕊夫人笑道:“這還不止吶。等到第二百年,仍以墨箋焚燼為壤,每七日以烈酒代水澆灌,才可保這第二百年能夠結出果實。等滿了兩百年,便長成了碗口大的果子,也是一顆心形,潔白晶瑩,彷彿是玉琢的,美極了。”
北宮千帆乍舌道:“莫不是一粒情種,不然怎麼長出這種怪東西——墨之濃而澆其花之素潔清雅,酒之烈而衛其實之晶瑩剔透。美則美矣,卻要把人煩死。”
花蕊夫人續道:“到了這第三百年,花已成實,就不必再以墨之濃酒之烈澆灌,只須捧到關外最最苦寒之地,任其飽受一百年的雨雪風霜欺凌。在這一百年裡,果實會漸漸黯淡枯萎,變成荔枝大小,那時候,其果顏色灰敗,其味辛澀難嚥——這就修完了三百年的情劫。”
北宮千帆嘆道:“那麼好看的果子,要受一百年風雪的罪孽變成那副尊容,又難看又難吃,怎麼算修成正果大功告成?”
花蕊夫人笑道:“傻丫頭,你抄副本送人,自己難道沒有讀一讀麼,說這些呆話?古籍有載:三百年成實之後,服之,駐顏養容,白首可成青絲,老嫗能變少女,不但有返老還童、永葆青春之效,還繫了一個傳說,第一對見到此物成實的愛侶,可以被保佑長相廝守、天荒地老。”
北宮千帆點頭道:“這幾段是請北斗幫忙抄的,沒細讀。而且原本上的五幅插圖我在副本里也索性省了。三百年,人都化骨揚灰了,還要這勞什子幹什麼?墨之濃無以澆其終老,酒之烈不足灑其相思,又要悽風苦雨自虐一番,修成的正果,卻是這德性、這滋味。世間情愛難道全是如此結局麼?這是情愛的果子,還是怨恨的果子?”
花蕊夫人一呆,笑道:“你居然會和人說大道理,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北宮千帆紅著臉,搖頭道:“我只是嘆息世間男女,朝夕相對時不懂愛惜,卻要去找什麼勞什子三百年的怪物,才以此表露衷情。不料書未催成墨已濃,濃得化不開,只好把自己溶化掉了。”
花蕊夫人打趣她道:“你不是世間男女,難不成還是天外飛仙?哈,若不是有了心上之人,哪裡會感悟得如此之深切?這個人是誰,我認不認識?斐宮主、北宮左護法知不知道?”
北宮千帆低頭沉吟良久,才緩緩道:“你該知道!”
花蕊夫人詫道:“我為什麼該知道?是哪一個倒黴鬼被你喜歡上了?”
見她依然沉默,花蕊夫人自知失言,忙又安慰道:“其實你也夠倒黴。依照你的個性,若陷入情仇愛恨裡,煩惱也更多。到底怎麼回事?”
北宮千帆抬頭問道:“你可有喜歡過誰,為他而煩惱的?”
花蕊夫人嘆道:“我哪裡有這個福氣?從小讀書寫字、養花種草,還沒懂得情是何物,便入了宮。亡國之後,由蜀宮到宋宮,又是以亡國婦人的身份入宋,便是孟……也只不過是恩寵而已,現今宋皇雖然對我寵幸,可終究不是什麼兩情相悅……你究竟喜歡上了什麼人呀?”
北宮千帆道:“唐主李煜,此人你可曾有過耳聞?”
“蓬萊院閉天台女,畫堂晝寢人無語。”花蕊夫人點頭道:“此人蓋世才華、儒雅風流,可惜錯生帝王之家。怎麼,會與他有關聯?”
北宮千帆當下把如何認識李煜、周娥皇,又如何請夫婦二人赴“巾幗山莊”之宴,及至周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