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容與拜見武皇陛下。〃容與感受到一道凌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知道已經被武衝指認出來,暗道厲害,立身而起,硬著頭皮來到赫連鐵樹側恭聲應道。
不知如何,容與忽然興起一種奇怪卻感到錯不了的感覺,那就是設若武衝要擊殺他的話,即便是赫連鐵樹以及他的數萬兵馬也護不著他。他比誰都清楚武衝懲治叛將的鐵血手段,他即見過武衝在盛怒下曾以一招傳自外域和尚的〃萬佛朝宗〃,將大武邊塞一名投誠守將削了近千刀,此刀法最妙亦是最狠毒的是,刀鋒所向,僅傷筋骨,而不損臟腑,最後那名叛將被削到形銷骨立,跪伏在武衝前號泣不止,三天三夜方才斃命。
據說,這招霸道狠毒的武功源自釋伽為點化一窮兇極惡之徒,以佛身萬千心法幻化而成的。
想及於此,容與的額頭已經隱然見汗,口中微露惶恐之態。
他曾為著自己安全設計,不想親臨現場的,但一來經不住赫連鐵樹的一再攛掇,二來自己心中也著實想見識下這位武學宗師的卓然風采。終還是來了,他現在最想的便是有那麼快便那麼快離開此地,但在武衝的注目下,他硬是沒有移動半步的勇氣。
〃你給朕上前來,與朕說說這一切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朕赦你一時糊塗,從賊之罪;若不依言,朕回到京師定然決不輕饒。〃武衝話中少了幾分睥睨之色,語氣變得出奇的輕柔。
容與聞言心想,若武衝此話別無他意的話,那他不是盲子便是因受不住眼前身後的變故犯了失心瘋了,這個時節,若聽信了他的說話,保證自己的身首要〃互道珍重,有緣再見了〃,他愕然下向武衝望去,甫一接觸到武衝的眼神,頓時呆了一呆。
武衝那對向來凌厲嶄然的虎目,此時射出深刻的感情,內中似含真誠,傷感,失望,偏偏沒有半分豪雄末路的英雄氣短。
他心下一震,知道自己明白無誤的接收到由武衝透過類似一種玄妙的身意心法傳遞出的資訊。他甚至更感受到武衝傳遞出的傷感失望情緒非是由他自己的兒子而起,而正是由辜負了他一番信任的容與而來。
他相信,如果此時自己臨陣倒戈,以武衝之能以及折衝關十五萬精銳兵馬,平定這場叛亂決非不可能。但自己是否可以相信他呢,容與苦笑一聲,知道或許再多向自己問十遍也不會有確切的答案。
容與正待答話。
赫連鐵樹適時長笑一聲,來到武衝與容與中間,恰好阻斷了兩人凝視的目光,〃武皇陛下,難道你自信可以安然從容將軍和不才我布控下的萬千兵馬中逸去嗎?〃然後轉過身臉向容與道,〃容將軍,你意下如何,一言可決。〃
〃話至方今,還是赫連小兄這句話痛快,有了點將軍的風度。〃容與方猶豫間,武衝大有深意的瞥了眼容與後,才正臉面向赫連鐵樹道,頓了頓,他復以一種從容不迫卻顯得決毅無比的語氣道,〃容與將軍,適才你也聽到赫連將軍之語了,若他言語不虛的話,當年我囑你擅守的折衝關已非你可留之地了。若此的話,你必得返回京城罷,那不若我們比比腳力,看誰先抵達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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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把剛才赫連鐵樹和武衝的一番充滿針鋒相對的話聽在耳內,是有苦自知。
先前赫連鐵樹的那番說話自是看穿了自己臨陣而來的反覆情緒,既而把自己名字放在他之前硬迫自己走上一條與武沖決然對抗的不歸之路;而武衝的話則是針對自己的猶豫之態而說的,而正是自己這剎那間的猶豫使自己錯過了與武衝重歸於好的機會。
容與心中苦笑一聲,知自己在這等情形下不宜說話,連望向武衝的一絲勇氣也欠奉,正待默默的退往一旁;忽地,他再度清晰的感受到由武衝的情緒,忍不住愕然望去的時候,卻只捕捉到一個轉身消沒在樓內的身影。
他頓時升起一種懊惱無比的情緒,恨不得想大哭一場,但在此場合中他當然不會表露出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他適才感應到武衝在轉身離去前非常失望,卻沒有丁點憤怒和不滿的表露。唯一的解釋便是自己在此刻之前,他仍有充裕的機會與武衝言好,而武衝在那刻之前,仍對他回心轉意抱有相當的信心。
自己是否太久沒有在戰場上對敵了,以致變得如此沒有決斷力。
他本以為在此之後,武衝或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對付自己,然後製造混亂趁隙逃路。哪知道武衝卻轉而避身樓內,要知道藏身樓內或可保得了一時。
但一待到天亮,形跡藏無可藏下,那時連一絲逃的念頭也別想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