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了,他給我留過話。”
似乎有些意外,他揚了揚眉,只是臉上依舊帶著淺錢的笑,看著我。
“他叫我在他家等著他。阿森這個人,當他讓別人等的時候,必然不會讓人空等。”我沒有信口開河。阿森在今天給我的最後一個眼神,溫暖而深遠,那不是道別的目光。
沙發上的男子忽然斂了笑容。
靜靜看了我半晌,他垂下頭嘆了口氣:“你變得很奇怪,西……優。”
“別說得好象我們以前有多熟悉一樣,他到底在哪兒。”
“你似乎認定我知道他的下落。”站起身,他在廳裡巴掌大的地方輕輕踱著,不時看看天花板,蹙眉:“這地方真矮。”
“他到底在哪兒。”
“他在……”他停下腳步,一個轉身看向我,嘴角輕輕揚起:“不知道。”
我想我體會到了膛目結舌的感覺。
就在一愣神的工夫,他的手忽然伸向我,毫無預警地托起我的下顎:“我說我不知道,你,信不信。”
漆黑的眸子像個黑洞,深而氤氳……他似乎在期待著什麼,當他問完那句話的時候,我不敢確定,因為我正在努力找著自己那根忽然間變得有些不聽話的舌頭:“……不信。”
“不信,”他點點頭,朝我靠近了一點:“你不信他會不辭而別,也不相信他的離開和我沒有關係,是嗎,優。”
我眨了下眼,表示肯定。
他笑了笑。而我卻在剎那,似乎從這笑容中捕捉到一絲無奈,雖然,那表情稍縱即逝:“那麼,我給個會讓你相信的回答吧,”湊著我的耳,他聲音輕輕的,帶著點暗啞:“我,確實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在哪裡。”我一眨不眨看著他的眼。
他的目光一凝,隨即忽然化開了,如同一汪被微風吹皺的山泉,清透,卻望不穿底:“等哪天我心情好,沒準會告訴你。”
話音未落,他的指已從我下顎鬆開,後退半步,略帶戲侃地欣賞著我的臉,由蒼白,勃然漲紅到可以滴血。
我失業了,在發現阿森突然搬走的第二天。也是在那一天,我明白自己徹底失去了同他的聯絡。
那天去博物館報到,目的其實不是為了上班,而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能在那裡找到他的蹤跡。我想博物館最近那麼多事,都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雖然他懶散但做事向來負責,所以必然會在博物館出現。
可是我卻錯了。
他們告訴我阿森不會再到博物館上班了,至於他去了哪裡,也許除了他的親人,沒有任何人知道。然後他們再告訴我,我被停薪留職,案子結束之前,都可以不用再來博物館了。
那天我沒有直接回家,只是一個人沿著博物館外那條幹淨的街道慢慢走著,走了整整一天。身後十米開外跟著那個不知道該稱作是神還是魔的男子,他身上套著我問鄰居借來的衣褲。
記憶中似乎從那天起,他就沒有離開我超過那個距離。
過馬路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叫住了我,然後對我說,他叫俄塞利斯。他說如果你覺得腦子有點糊塗的時候就好好念念我的名字。然後他牽著我的手,把一臉不屑的我帶過了馬路。
是的,現在,這位叫做俄塞利斯的怪人,他和我‘同居’了。
如他所願,我退步讓他留在了我家。
客廳已經儼然成了他的領地,他似乎對那張胖忽忽的沙發,格外感興趣。於是每天看電視的時候,我只能靠邊坐坐冷板凳。
他不是一般的懶,甚至我覺得他還很有差遣人的天分。他總是窩在沙發裡用最優美的姿勢指揮我幹這幹那,擦這洗那,因為懶人有著同他懶惰成正比的潔癖,懶人的眼睛裡和身體上容不得一點點不乾淨。
順便說,他差遣女生給他幹活的時候,臉上是從來找不到一丁點不好意思的。
泡麵頭兩天他用筷子盤著吃,吃得挺高興,到第三天說什麼都不肯再吃了,他堅持要吃煮出來的食品,並且是帶佐菜的那種。一週後我做菜手藝大增,不曉得是該感謝他,還是詛咒他。
掃地的時候我總是不由自主會想到灰姑娘,忽然發現自己幾乎和她沒啥兩樣,只是她的苦難來自後母,我的苦難……來自那位把沙發當寶座的‘王子’。
白白養著這尊活菩薩,洗衣燒飯拖地板不算,還得掏腰包給他買衣裳,甚至包括內衣褲。好在現在超市裡有塑封的那種,和一堆東西混一起,買的時候好歹還不讓我太過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