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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興奮——就是這個詞。她能夠在房間、前廊和人行道上充分感受到這個詞。她自己也感到興奮。衣帽架的鏡子映出她漂亮的裙子、漂亮的臉、漂亮的腮紅,頭上的水晶石冕,但並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而興奮。也許是因為屋裡的裝飾,所有這些職業學校的人,加上擠在一起的小孩們。

“看她跑!”

“唉喲!打住——”

“規矩點!”

一群女孩在大街上奔跑,拽著裙襬,頭髮在身後飄揚。有些男孩砍下了一株西班牙刺刀樹的長莖,作為手上的武器,追逐前面的女孩。職業學校的新生隆重的行頭,完全是為了一個真正的舞會,而他們的舉止還是孩子。一半是遊戲,一半卻完全不是。一個男孩手握長矛靠近了她,她也開始奔跑了。

派對的念頭算是徹底結束了。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打鬧,卻是她有過的最瘋狂的夜晚。是這些小孩造成的。他們就像一場傳染病。他們混進派對,所有的人都忘了中學,忘了自己快是成|人了。就像下午洗澡前的感覺,你跑到後院打個滾弄一身泥,就是為了進浴缸前,感覺一下那種爽勁兒。每個人在星期六晚上,都像野孩子一樣玩鬧——她覺得自己是中間最野的一個。

她嚎叫,推搡,總是第一個嘗試新的把戲。她發出那麼大的聲音,跑得那麼快,根本注意不到別人在幹什麼。她的呼吸簡直不夠用了,她想玩那麼多瘋狂的把戲。

“街邊有個溝!溝!溝!”

她第一個衝向它。沿著一個街區,他們在街下鋪了新的管道,挖了一條很深的溝。溝邊的照明火在黑暗中火紅耀眼。她迫不及待地要爬下去。她一直跑到晃動的火焰邊,然後跳了下去。

如果穿上網球鞋,她著陸時會輕得像貓——她腳上的高跟鞋滑了一下,肚子撞到了管道。呼吸停止了。她靜靜地躺著,閉著眼睛。

派對——她回憶了很久,她是如何想象它的,她是如何想象職業學校的新朋友的,以及她每天都夢想加入的小圈子。重新回到學校走廊時,她的感覺將會不一樣了,她知道他們沒有什麼不同,和其他小孩子一樣。還成,這個被糟蹋了的派對。但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心是孤獨的獵手 第二章1(8)

米克從溝裡爬了出來。一些孩子圍著小小的照明火罐。火光發出紅色的火焰,搖曳出長而恍惚的影子。一個男孩跑回家,戴上了支援黑奴制的北方佬的面具,這是提前為萬聖節買的。關於這個派對,什麼都沒變,變的是她。

她慢慢走回家。經過孩子們時,她沒說話,也沒看他們。門廳裡的裝飾物被扯了下來,人們都出去了,屋子顯得很空曠。她進了衛生間,脫掉藍色的晚禮服。邊上被撕破了,她把衣服折起來,這樣破的地方就看不見了。水晶石冕不知丟在了哪裡。舊的短褲和襯衫躺在原來的地上。她穿上。經過這次派對,她已經長大了,不能再穿短褲了。今晚過後,不能了。不能了。

米克站在門外的前廊上。卸妝後的臉是蒼白的。雙手在嘴邊環成喇叭,深呼吸。“都回家吧!關門啦!派對結束了!”

安靜、隱秘的夜晚,她又一次獨自一人。不算太晚——路邊的窗子透出黃|色的光暈。她走得很慢,手插在口袋裡,歪著腦袋。她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

房子越來越稀疏了,院子裡有大樹和黑色的灌木叢。她望望四周,知道她來到了夏天來過許多次的房子旁。腳不知不覺地把她帶到這裡。她站在房子前等了等,直到確認沒人能看見她。她穿過邊上的小院。

收音機像往常一樣開著。她在窗下站了片刻,觀察屋裡的人。禿頭男人和灰髮女士坐在桌邊打牌。米克坐到了地上。這是一個隱蔽的好地方,四周都是厚厚的雪松,她藏在裡面,誰也看不見她。今晚收音機的節目不太好——有人在唱流行歌曲,都以同樣的方式結尾。她覺得空虛。把手伸進口袋,手指摸索著。有葡萄乾、乾果、一串珠子——一根香菸和火柴。她點著了煙,抱膝坐著。她像是空虛到了極點,身體裡沒有感情,也沒有思想。

一個曲子接一個曲子,全是垃圾。她漫不經心地聽著。抽菸,抓了一把草葉。過了一會兒,新的播音員開始說話。他提到了貝多芬。她在圖書館裡讀到過這個音樂家——他的名字聽起來有一個a字,拼寫時則是兩個e。他是一個德國的傢伙,和莫扎特一樣。他活著的時候,用外語說話,住在外國——她也想這樣。播音員說馬上要播放他的第三交響曲。她有些心不在焉,她想再走一走,對收音機節目沒什麼興趣了。這時音樂開始了。米克揚起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