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漏斗一般微斜,中心一個拳頭大的深洞。因其油滑,無論你往哪裡站,這些微的傾斜總能將人送到那洞口去。
只聽頭頂上一人銀鈴般笑,探頭在井邊道:“喂,你摔著了沒有啊?”這陷阱挖得既深又直,她聲音從上傳來,空洞地響。
木頭心中思量對策,隨口答道:“倒也沒摔著什麼。”
那女子輕聲笑道:“是啊,我怕你聞著菜油不好受,還專門找了芝麻油來塗牆。小兄弟,我可還真有些捨不得殺你。”聽她聲音本是個年輕女子,然而她說到後一句時,霍然變成了雲來客棧老闆娘的聲音語調。
木頭淡淡道:“你的易容術也很不錯啊。我真想殺了你。”
她嘻嘻一笑,自下頜緩緩揭起一張半透明的膠狀面具。那面具柔軟稀薄,拉扯開來卻又遷延不斷。待她整個地揭了下來時,但見明眸如水,膚白如玉,趴在陷阱邊翹腳笑道:“你說是我漂亮,還是你那個媳婦兒漂亮?”
木頭眯起眼睛看了一陣,慢慢道:“我看不清楚,要不你把我弄上去仔細瞧瞧。”
她卻嘻嘻笑道:“我不受你騙,費了我許多力氣才想出這個法子來捉你,你上來了誰還治得住你。”
蘇離離在那麻袋裡聽得她聲音有種別樣的嬌柔,輕浮調笑,只覺肉麻噁心之至,心中狠狠咒罵:賤人!賤人!頓了一頓,再罵,跟這種賤人有什麼好說的!
木頭卻渾然不覺,揚聲道:“你費了許多力氣捉住了我就是要我鑑賞你的容貌?”
她懶懶解釋道:“當然不是,是有人要你說出你知道的東西。你說出來,就可以放了你。”
木頭攤手道:“我知道的東西都交給祁鳳翔了。”
“那批錢糧各州分儲,雍州的沒了,其他地方的呢?”
木頭應聲答道:“都寫給他了,你們現在知道也來不及了。你捉著我沒什麼用,還是放了我吧。”
“老闆娘”默然了片刻,款款道:“這可遺憾得很,你知道這個陷阱叫什麼名字麼?”
木頭道:“不知道。”
“這叫做化屍池。”她猶如介紹自己的閨房一般親熟自在,“你看底下那一個小洞,再往下有能工巧匠設計的機括,每一天會有化屍水從那裡冒起來,約升到及腰的地方,一個時辰將人化盡,又再落下去。無論金銀銅鐵,人身仙體,都化得一乾二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只有瓷塊能抗得住,所以這個池子四周都貼了瓷。”
蘇離離聽她娓娓道來,心裡卻漸漸冷了下去,彷彿看見定陵墓地裡,徐默格將一小瓷瓶的水淋在那太監身上,不過一會兒便化得骨頭渣都不剩了。
木頭卻兀自點頭道:“原來如此。”
“老闆娘”見他不怕,愈加高興,指點道:“最妙的是那池水只及腰,若是人還未死,尚能站立,便從腳化起,自己看著自己慢慢變做一灘臭水。”
木頭仿若不聞,道:“你一開始就假扮老闆娘在騙我們?”
她想了想,“那倒不是,你們第一天看見的老闆娘是真的。第二天起,就是我了。”
木頭點點頭道:“你扮得可真像,行為舉止也沒有破綻。我一直沒看出來,但你換上衣服出門去的時候,我便覺出不對。只因你扮得太像,連步伐儀態都像極了我老婆,即使我從你背影看去,也分不大出來。你有這本事,又怎會是個尋常民婦。”
“老闆娘”聽了彷彿高興了,“要說易容術,天下我不做第二人想。你那個老婆也只有一雙眼睛比得上我,其餘五官平平,配你實是不如。”
“你自然比她漂亮得多,”木頭頓了頓,又道:“從前凌青霜前輩告訴我說趙無妨手下有一批旁門左道之士,果然不假,可惜你卻為他那種人做事。”
她冷笑道:“江湖中人不講人才,只論錢財。你東拉西扯是要等救兵麼?來不及了,每夜子時三刻,便是化屍之時。我勸你有這個工夫趁早把錢糧告訴出來,否則等到腳化了,腿化了,縱然出來也沒什麼意思了。”
木頭嘆道:“這個也容易,可是我老婆人在哪裡?”
“你想見她?”她話音倏爾一轉,“她昨日不聽話,已被我化在裡面了。”
木頭冷冷道:“那更好,我便等著也化在裡面,與她都成了水,我中有她,她中有我,永不分離了。”
“老闆娘”看了他半晌,笑道:“嘻嘻,你還真不好騙。”她站起身,緩緩走到麻袋邊,解開繩索。蘇離離眼前驟然一亮,有些睜不開眼。”老闆娘”一把抓住她衣領將擰起來,拖到陷阱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