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用吧。”她像被遺棄的貓兒,心知不免,純然的畏縮害怕。
祁鳳翔沉默了一會兒,卻緩緩鬆了手勁,只捉著她手不動。儘管被他幾乎是抱著壓在地上,蘇離離卻顧不上臉紅,心裡害怕,身子竟有些發抖。祁鳳翔鬆開她,坐起身,往後挪了尺許,靠在艙壁上。
他看著蘇離離趴在艙板上抽泣,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忽然低頭,將那枚釘子在自己左手虎口比劃了一下,緩緩紮了下去。蘇離離覷見他這個動作,大驚,一噎之下,抽泣止住了,停頓了片刻,轉化為打嗝。“嗝……”她想努力剋制,卻毫無辦法,“嗝……”
船艙裡一時詭異非常,祁鳳翔徐徐用力將釘子扎得更深,始終冷靜,卻有深沉的狠厲。他默然注視著自己的手,良久,拔出釘子扔到窗外。手上有鮮紅的血湧出,他視線隨著那枚釘子劃出的弧線,沒入水面,眼光凝在波紋上不動。靜謐中只有蘇離離不時打嗝的聲音。
他的神色平靜冷淡,蘇離離卻覺得他此刻的情緒雜亂而難以捉摸,像地下的岩漿湧動,一會要是噴湧起來,不知會不會把她拋屍沉江。“嗝……”蘇離離手腳並用爬向艙口,推開艙門,卻見孤舟一艘,泊在江邊,離岸丈餘又沒有舢板。
她也顧不了許多,就想往水裡跳,剛摸到船邊,衣領一緊,被人提了回去。祁鳳翔涼涼地嘲笑:“蘇老闆,你這是要投江自盡麼?這邊太淺了,我可以幫你扔到那邊。”
“嗝……不是,我是……嗝,想上岸活動活動……嗝。”她萬分沮喪,痛恨自己沒用,方才不僅被他嚇哭了,此時還不住地打嗝,既影響說話的連貫,又影響說話的氣勢。
祁鳳翔看著她,默然良久,忽然笑了一笑,道:“你還真是不經嚇。”
蘇離離往日惟覺他笑裡藏刀,此刻卻巴不得他戴上這副假惺惺的面具,正在腦海裡搜刮著話來答,祁鳳翔已遞過一杯白水,“喝水。”
蘇離離接過來,一小口一小口連續地喝了下去,放下杯子,打嗝止住了。一下子安靜下來,蘇離離倒不知該說什麼好。
祁鳳翔卻又倒了一杯水,自己抿了一口,自語道:“我曾經聽一個大夫說,打嗝是因為緊張。看來果然不錯。”
蘇離離“呵呵”假笑了兩聲,“那是因為你用刑訊逼供來嚇我”。她把“嚇”字咬得格外精準。
“其實審訊女人,不必讓她痛苦。”他眼神曖昧,眼角的線條流出神韻,“而該讓她快樂。可惜你不是女人,頂多算個孩子。”
孩子就孩子吧,不跟他做無謂的掙扎,以免惹禍上身。她乾笑道:“那是,那是,你相信我沒有你要的東西就好。”
祁鳳翔置杯大笑,且笑且答道:“我不相信!我本可以殺了你,也可以讓人審你。”
“那……那你為什麼不?”蘇離離問出來就想打自己耳光,真是找死。
“因為我答應過別人。”他收了笑意,只剩一派清冷和煦。
蘇離離漸漸睜圓了眼睛,“誰?”
祁鳳翔不答,蘇離離也顧不上怕他,一把扯住他袖子,“是不是木頭?”祁鳳翔袖口洇染著團團血色,由深及淡,似桃花霧雨,手腕上猩紅蜿蜒如渠,虎口傷處卻已止住了血。他皺眉看看那隻手,道:“你可知道皇上是怎麼死的?”
“被鮑輝殺死的。”
他搖頭,“是你那個木頭殺死的。”
蘇離離這麼久以來,驟然得到木頭的訊息,微渺的期待與難以置信疊交衝突,竟愣在了那裡。
祁鳳翔淡淡道:“鮑輝雖有不臣之心卻沒那麼蠢。弒君會成為天下諸侯群起而攻的藉口。皇上暴死,無論是不是他做的,都可以算在他頭上了。我和江……和木頭定了個約,他替我殺皇上,我替他殺鮑輝。”
蘇離離驀然想起祁鳳翔定的那具棺材,木頭親自刻了符咒,刀刀峻峭,要讓鮑輝永不超生,“他和鮑輝有仇?”
祁鳳翔點頭笑道:“有仇,家破人亡之仇。”
“他是誰?”
“哈哈哈哈,你和他朝夕相處兩年,竟然問我他是誰?你真是單純得像個傻子。”他笑得肆無忌憚,罵得痛快淋漓。
蘇離離默然,她確實該被嘲笑,不明不白地救了一個人,到頭來連他是誰都不知道,然而她忍不住要問:“他在哪裡?”
祁鳳翔頓了一頓,才道:“我也不知道。”
蘇離離審視他的表情,一無所獲。木頭殺了那昏君……可皇帝豈是這麼容易殺的,時繹之武功如此高強,這樣的人皇帝身邊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