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身體、腦體的律動而閃爍。她不禁想到,有時候我們會看到缺了字的霓虹燈招牌,“朝陽飯店”變成了“月日飯店”。又往前走了一百碼左右,他們又遇到一盞不亮的燈,接著又是一盞,接著一排兩個都沒亮起來。
“我們很可能馬上要走進黑暗了。”她怒氣衝衝地說道。
“我知道。”羅蘭應了一聲。到這時候,他才稍稍顯得有點喘。
空氣變得相當潮溼,先前有過的燥熱終於又被寒意取代。牆上貼著一些海報,但大都爛得看不清了。在一面略微乾爽的牆上,她看到一幅海報上畫了這樣一幅圖景:一個男子在競技場中輸給了一頭猛虎。這頭大貓正張著血盆大口,從痛苦尖叫的男子的肚子裡扯出內臟,觀眾們全都看傻了。畫面之下還有一句用七種語言重複的標語。英語列在第二排——“來看馬克希姆馬戲團呀!好玩又好笑!”
“主啊,羅蘭。”蘇珊娜說,“萬能的主啊,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羅蘭沒有作答,儘管他知道答案:那些都是瘋了的鄉民。
10
每隔百碼左右會有一道小階梯——最長的一道從上到下不過十級臺階——將他們引入地下深深的腸道。蘇珊娜估摸著又走了四分之一公里,他們來到一扇大門前,門板已經被颳走,可能是什麼車輛闖入後的結果,現在只是一攤碎片。這裡,骷髏更多了,羅蘭不得不踩在骨頭上走過去。骨頭在腳下發出溼乎乎的泥土受擠壓後的響動,這感覺比脆響更糟糕。這堆骨頭散發出的腐敗氣味同樣很潮溼。屍骸之上,還堆積著脫落的碎瓷磚,尚在牆上的瓷磚全都佈滿了槍眼。顯然,這是昔日的槍戰現場。蘇珊娜想說點什麼,但嘴巴剛張開,那陣駭人的悶響又傳來了。她覺得,這一次比前一次更響幾分。也更逼近了一點。她再次扭頭向後看,可什麼也看不到。五十碼之外的燈光都是暗的。
“我不想讓自己聽上去像是妄想狂,但是羅蘭,我認為我們被跟蹤了。”
“我知道,是被跟蹤了。”
“你想不想讓我開一槍?或是扔個盤子出去?那種聲響實在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不想。”
“幹嗎不?”
“它也許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但如果你開槍了……它就知道了。”
她愣了片刻才想明白羅蘭的言外之意:他根本不能肯定用幾發子彈——或一枚歐麗莎——就能阻止那邊的不管什麼東西。或者更糟,也許他確定他們不能。
當她再開始說話時,竭力裝得冷靜,並自以為裝得很像樣。“那東西是從大裂洞裡出來的,你覺得呢?”
“可能吧,”羅蘭答,“也可能是經過隔界,從別的時空裡來的。現在別出聲了。”
槍俠走得更快了,很快變成小跑,接著又成了大步奔跑。她驚訝地發現,原來羅蘭的腿腳不疼的話,竟可以有如此持久又敏捷的身手,但她聽得到他的呼吸,也感覺得到他背脊一上一下的顛動——急促的吸氣,緊跟著撥出一口粗氣。她真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和他並肩奔跑——邁動她自己的雙腿,被傑克·莫特奪走的那雙腿。
前面的小球燈現在也閃動得更快了,光的閃爍能看得這麼清楚完全是因為亮的燈越來越少了。他們在兩排稀疏的燈之間,疊在一起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再一點點變短,直到跑到下一盞燈下。空氣變得越來越冷;鋪在地板上的瓷磚也越來越稀少了。地磚碎得東一塊西一片,被扔到了一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要是一個不留神,很容易被絆倒。奧伊輕鬆地避開這些陷阱,羅蘭也能靈敏地躲開。
她差一點就要對他說:跟在他們身後的東西已經好半天沒發出聲音了,可就在這當口,從她後面傳出一下驚人的吸氣聲。她感到周圍的空氣瞬間顛倒了方向;連她的鬈髮也不可避免地蓬開,像空氣一樣朝後飛去。那聲飽含口水翻滾的巨響讓她直想尖叫。不管她身後的東西是什麼,總之是個大傢伙。
不。
是巨大的傢伙。
11
他們又飛快地跑下一段短小的樓梯。其後五十碼處,還有三盞球狀小燈跳動著極不穩定的亮光,但再往前去,便只有無盡的黑暗。過道里滿是爛碎的瓷磚片,坑窪不平的地面也都在經年累月的腐爛中融解了,化為一攤攤黑洞洞的、酷似活體的物質:感覺像是巨大而疏鬆的黑色雲團。他們要跑進去,她心裡想著,一開始還有動力帶領他們往前衝。接著,那東西就會把他們往後狠吸一口,不管那是什麼,都將輕而易舉地逮住他們。她會偷偷瞥上一眼,那形象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