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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地點正合我們心意。可惜美芸的住處與我們看中的這家聖約翰教堂並不在同一個區上,不過那裡的牧師也很熱情地接待我們,他提議我們找一家屬於我們教區的教堂。我們照著辦,可是另外那位牧師跟我們的會面卻短得一盞茶的工夫也不到。他由上到下打量我們一眼,就冷漠地說:“我們不會替外國人辦婚禮。”我們當下氣得說不出話來,簡直不相信一位牧師可以如此決絕,而且公然暴露種族歧視。他根本不知道美芸是土生土長的英國人,是如假包換的英國公民。我們只好回到聖約翰教堂,再次向那兒的牧師求助。

牧師說:“如果那位牧師不為你們主持婚禮,我樂意效勞。”我們當然也樂意不過。英國這個皇權至上的國家,仍不失其開明的人道。

我有個表妹,是我舅舅金通明兩個女兒中較年幼的一位,那時候已從倫敦的埃弗裡教育學院肄業。她很為能當上美芸的伴娘而雀躍。我們過從甚密,她給我們的婚禮幫了很大的忙。她提議把美芸的身材尺碼寄給香港我的母親,好給美芸和她各做一套中國式服裝。可是母親和裁縫也許不相信美芸會比香港那些嬌滴滴小姐們高大,結果衣服做得太窄了,幸好還能趕得及修改過來。從婚禮上美芸和我表妹拍的照片可以看到,她們穿起中國服裝來是多麼漂亮。她們都很苗條,但與今日香港患上厭食症似的女士們實不可同日而語。

我們找來一位外表老成持重的舊同學,扮演父親的角色,好把新娘交託出去。另一位同學的弟弟就當上我的伴郎。

這段日子裡,我和美芸都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換言之,我們得仔細地安排時間。整個過程有如軍事行動,我們訂下一個鉅細無遺的時間表,詳列我們要做的各種事情。我們預訂了教堂禮堂用來接待來賓,算清楚怎樣準備食物和把各色蛋糕弄好。紙杯、紙碟、膠刀、膠叉和餐巾等,都在必備物品清單中開列得一清二楚。甚至連禮堂的綵帶、花朵裝飾,以至在我們步向聖壇時給來賓擲向我們的五彩紙屑,也都一一辦備。

我們也計劃好了蜜月行程,準備在婚禮後翌日早上便出門。我們的家在倫敦南區伊鹹一家房子的一樓。在婚前三個星期,我先搬進去,婚禮的大部分準備工作,都是在這裡進行的,美芸倒要從她的住處每天往往返返。

婚禮當天清晨,我把食物運送到教堂,美芸和我表妹則一早到來換衣服。我們安排了一輛大轎車由家裡接載新娘團到教堂去。

那天,我的腎上腺素製造量準是超乎平常。我仍記得,1959年9月19日我黎明即起,精力充沛,迫不及待地就要動身。這天的日程開始依計劃進行,而且奇蹟似的進行得井井有條。賓客魚貫而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教堂門外迎迓。風琴師奏出我們預定的音樂,我等待著新娘團即將抵達的訊號,心裡穩靠得多了。這是個迷人的秋日,雲淡風輕,陽光透過樹木的枝葉,在草地上灑下金色的斑點。這一切,正靜候著明豔的新娘到臨,與我攜手共赴聖壇。

Chapter01 邂逅(3)

“鐘聲已經響過十二點,轎車到底哪裡去了?”我對等得焦急萬分的伴郎說。雖然只過了幾分鐘,卻已經像天長地久一樣,令人差點連指頭也要咬破。我心裡想:“她不會臨陣退縮,讓我在聖壇前演獨角戲吧?”

那天稍後美芸對我說:“車子迷路,所以遲到了。我還以為你會把婚禮取消呢。”我回敬說:“我們應該相信自己的決定,我也以為你事到臨頭才退縮呢。”其實,如果當時流動電話已經普及,我只消拿出電話來撥個號碼,那三十分鐘的疑慮煎熬和牽腸掛肚,便會瞬間消弭。

轎車快到,伴郎便引領我同到聖壇前。

“你看清楚婚戒帶在身上了沒有?”我緊張地說。“當然帶好了。”說著,伴郎笨手笨腳地摸遍了褲袋,最後才在外套的內袋裡找到戒指。

樂曲戛然轉了個調子,表示新娘團已經準備就緒。瓦爾弟歌劇《阿伊達》裡的結婚進行曲響起,我恨不得回過頭去看新娘一眼。可以想像,美芸正接受朋友和賀客豔羨目光的祝福。我心裡想,不知道家人缺席可會影響美芸的心情。儘管我們已特地印了紅堂堂的請帖發給每一位至親,她專制的母親顯然禁止所有家族成員參加我們的婚禮。她那抬不起頭來的兄長、已婚的姐姐、未嫁的妹妹,相信都一律難越雷池,不敢有違母親的命令。

美芸終來到我的身畔,面向牧師,明眸高潔,嫻雅端莊,向我微微一笑,令人心折。她的白色織花錦緞禮服,出於她自己的設計,實在無懈可擊。不但高貴,而且把她苗條的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