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武林人,雖然威風;作江湖人,雖然自在,但一旦失敗,當官的還可能只失權退隱,應考的只是失意功名,做生意的頂多不過破敗潦倒,但當道上好漢的,其付出的代價,卻往往是:
死。
一無論多威風、多得意、多過癮,若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那確是太大了,太划不來了。
他卻到此際寸頓悟這些。
他深悔為何不早日領悟這個。
他卻不知道,人未走到那個階段,那心情是附會不來的。
頓悟也一樣。
啐啄同時,該悟時自悟;摹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這是急不得、等不來的。
只看機緣:隨緣即興。
或看際遇:人生真理,多在大苦大悲中看破、看透、看得!
悟得。
戚少商一行十人,不是先到“小甜水巷”,而是先至“回春堂”。
回春堂是當年王小石替人看病抓藥看跌打的地方:那兒在不久之前,還流了遍地的英雄血,朱小腰、陳不丁、馮不八等人都是命喪在這兒的廣場上。
——他們給王廷視為“劫法場的歹徒盜寇”,正史自然不會記載他們為友仗義奮戰至死的事蹟。
但人們自會記住了他們:
在心中。
到了“回春堂”,向晚寂寂,歌舞昇平在瓦子巷、半夜街、黃褲大道那一帶。
回春堂前,僅有一股藥的餘香,一點春意也闕如。
如果說有,那在堂前還開了一盆豔紅的杜鵑,在月下儘管照成了灰色,但仍不改其盛、不變其豔的迎風招招曳曳。
杜鵑花旁有人。
一個漂亮、伶訂、眼睛亮亮的年輕人。
他在那幾,彷彿已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了,所以連臉上也蒙了瞑瞑的夜色、眼中也遺留了彤彤的花
他見了戚少商,就拱手。
他的手勢沒有特別尊敬,也無不敬之意,但他服裡肯定只有戚少商,沒有別人。
他在等他。
他只等他。
——在這急若星火的緊急夫頭,他為何要在這幾等戚少商?
——在這瞬息萬變的生死之際,戚少商卻為何寧繞了路仍定要見他不可?
這眼睛很亮的人抬頭,眼裡彷彿有點淚影,但神情卻很平靜,很愉炔。
奇怪的是,這平靜卻有一種讓人感到“心死”的感覺,而他的愉快彷彿也井非來自於“開心”。
這眼神很亮、但仿似“沒有心了”的年輕人,說:“你終於來了。”
以戚少商做事迅若墾飛、講求效率的人,居然也平心靜氣的緩緩溫和地道,“對不起,要你久等了。”
亮眼睛的年輕人訖“就是今夜嗎?”
戚少商道,“就在今夜。”
眼睛很亮的年輕人吁了一口氣,這才遊目看看大家,道。“這之後,過一段時間,只要你為我,說明真相,大白於天下,我也算跟你們一樣,是個吒叱風雲人了吧?”
戚少商看看他,眼裡充滿了感激之情,勉勵之色。
“你本來一向就是的。有日我一定會為你澄清的。,,亮眼青年一笑道:“那麼,我就等今夜——你們還等什麼?”
戚少商點點頭,一手扶住了他,大家這才發現這人連輕功也施展不來——他根本不會輕身賓士的功大,又如何施展?
這青年忽“咦”了一聲,好似想起了什麼,還有話說。
戚少商立時停了下來:
對這人,他彷彿很有耐性。
——超乎尋常的忍耐力。
而且關心。
——一種頗不尋常的關切。
那青年果然說了。
也間了。
他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你……還記得我姓名吧?”
“記得。”戚少商即答。
那青年居然說:“你且說一次看看。”
戚少商亦不以為忤,馬上就說:
“陳念珠。”
那青年笑了。
笑得是燦爛:燦爛得幾乎連眼眶裡的淚光也和月光一樣光一般的亮,像一顆聖潔的念珠。
他居然還笑問。
“大家都記住了?”
又向戚少商追問了一句:“可記得我是哪裡人氏?”
戚少商毫不猶疑便答:“廣東。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