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痛楚、有不捨……
哪裡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呢?
她忽然就明白在杭州,他追上馬車時說的話,哪裡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呢?只是想到了,所以要這麼做。無憂、無憂,我不管你是什麼盡堂主人,我什麼都不管了,我只要救、你!
一道堅毅的光芒劃過她的眼睛,她望向在場的所有人,一字字道:“有誰要帶走他?”
眾人只見她那平凡的五官上,竟然湧起一種極肅穆的尊貴之氣,一人道:“江湖規矩不能壞……”
“江湖規矩?”薛阿蠻長眉一豎,冷冷道,“跟我講江湖規矩!是江湖規矩大,還是朝廷規矩大?”
朝廷規矩?眾人都一愣。
薛阿蠻慢慢地站起來,一字字道:“我是大晏安順公主,如今要保百里無憂性命,有誰不從?”她說得極慢,聲音也不大,然而落在每個人的耳朵裡,都震了震。
公主?她竟然是公主?
娑定城的長老們本不願見自家的少主落難,苦於問武院與閱微堂的規矩所限,不能出手相助,這下得了救星,幾乎是立刻跪下去,“公主千歲!”
跟著靳初樓來的幾個人,都紛紛望向靳初樓,靳初樓萬年冰封的面容上看不出變化,手上的劍卻已收起,他單膝跪下,“公主千歲。”
這一跪,那幾個人也連忙跪倒拜見,空闊的庭院裡,明晃晃的火把下,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所有人都向皇權臣服,一個低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安、順、公、主……”
一個字、一個字,每個字都說得極慢極慢,百里無憂半躺在地上,不知是因為失血還是因為其他,他望向薛阿蠻,“你是安順公主?”
薛阿蠻點點頭。
“十月就要大婚的安順公主?”
薛阿蠻臉色慘白,卻仍然點了點頭。
“難怪呵……”百里無憂身子一軟,全身都躺在了地上,長髮混在地上,沾滿泥土,他卻渾然不覺,喃喃地道,“難怪你說一切等到十月再說……”
難怪你知道龍涎香。
難怪你動不動就說人放肆。
難怪你不會梳頭。
難怪你氣度高華,不似常人。
難怪你說事情分可為和不可為,我原以為你在勸我顧及身邊的人,原來你是說你自己。
難怪呵……
他笑了起來,火光映照下,他的笑容竟那樣苦澀,“原來你是公主,不是御膳房的小宮女;原來你姓鳳,不姓薛;原來你叫安順,不叫阿蠻;原來你的父親是皇上,而不是將軍……”他一字一字地說著,彷彿只是說給自己聽,說著說著,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下,沒入鬢髮,轉瞬不見蹤跡,他輕輕地道,“原來,都是騙人的……”
可是,在花家那一夜,你不捨和憐惜的眼神;可是,方才你拼命地維護;可是,那些柔情蜜意快樂輕盈的時光——都是騙人的嗎?!
難道全都是騙人的嗎?!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胸膛如被鈍刀切割一樣痛,所有的疑問在胸口翻騰不息,卻一個字也吐不出口,驀然吐出一口鮮血。
第八章 人生夢若繁花(7)
薛阿蠻吃了一驚,急急向娑定城的長老吩咐:“快快請大夫來!”
“不用了……”百里無憂抬起手,自己撐住地面,緩緩地站起來。
薛阿蠻想伸手去扶他,卻被他淡淡地避開,阿蠻的眼淚“刷”地便下來:“無憂,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瞞你。”
百里無憂虛弱地站著,眼眸是前所未見的灰暗——那是深沉的黑,無邊的空洞,滅絕了所有的光明和希望,甚至連生機也一併滅絕的灰暗——阿蠻從來沒有看過他這種眼神,即使面罩被靳初樓挑下,即使盡堂主人的身份大白於人前時,他的眼神也沒有這樣毫無生氣……
他用這樣灰暗這樣空洞的眼神望著她,又好像不是在望她,而是在望向別的什麼人,他輕輕地開口:“不用說對不起,我也瞞了你……何況,你還救了我……”
他顫巍巍露出一個極淡極淡、極白極白的笑容,輕聲道:“我,應該謝謝你……”
不!不是這樣的!阿蠻含著淚無力搖頭。
如果不是我,你不會想到去救濟資助那些人的親友,靳初樓也不會因此盯上你,你不會受傷,你將仍然是華衣優雅的少主,迷戀甜美的食物……
所有的想法,在他那樣蒼白的笑容下,都變得悽愴而無力。她掩住嘴,不讓自己懦弱地哭出聲,淚水滑到自己的臉上、手上,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