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中午,商領領接了一通電話。
“喂。”
那邊自報家門:“岑肆。”
景召在紅柳巷,他上週給殯儀館拍了紀錄片,有一些後期要處理。
下午,商領領獨自坐船去了三龍島。
逼仄的出租屋裡擠滿了人,太陽照不進半地下室,屋裡潮溼又昏暗,侯勇輝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四個男人圍著他拳打腳踢。
他吐出一口血沫,痛得齜牙咧嘴:“別打了。”
男人們置若罔聞,狠狠踹他的肚子。。
他死死抱住一人的腿:“別再打了宏哥,錢我一定還。”
宏哥是三龍島的混子,專門做放貸的。侯勇輝上兩週陸陸續續借了好幾筆,都砸賭場了。
“你拿什麼還?”
“我、我……”侯勇輝搓搓手,一副繼續討錢的嘴臉,“你再借我一點,我最近開始轉運了,一定能贏錢,等我贏了錢立馬還你。”
“還在做夢呢。”宏哥蹲下來,活動活動脖子,脖子上紋了頭有角獸,獸頭栩栩如生,他拍拍侯勇輝的臉,“醒醒。”
侯勇輝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跪到宏哥腳邊:“宏哥,你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還錢的。”
“已經給你很多時間了。”宏哥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一隻胳膊五十萬,你選吧,留哪隻?”
侯勇輝猛地往後坐:“你們不能砍我的胳膊!”
宏哥咧了咧嘴,回頭抬抬下巴,示意兄弟們動手。
男人們圍上去。
侯勇輝連連後退,胡亂地揮手反抗:“別過來!”
他一把年紀,哪裡是三個壯漢的對手,像一隻雞仔一樣,被人拖拽過去,按在了地上。
宏哥從廚房拿來一把菜刀。
侯勇輝被嚇傻了,一動不動的,忘了掙扎。
宏哥拿著菜刀,對著他的胳膊左右比劃:“我手很快,就疼一下。”
“宏哥不要,不要砍我的手!”
窸窸窣窣,一陣水聲。
侯勇輝的褲襠被尿溼,淡黃色的液體淌到地上,暈開一團,宏哥哈哈大笑地罵了聲孫子。
這時,推被開門。
屋裡幾雙眼睛一齊看向門口。
穿著淡紫色毛衣外套的商領領握著門把,扇動的睫毛像一對蝴蝶翅膀,她盯著菜刀,也不害怕,反而興致勃勃。
像走錯了森林的精靈。
宏哥大發慈悲地揮了下手:“小姑娘,趕緊出去,我們辦事呢。”
她揹著個毛茸茸的包,手指跟嫩蔥似的,指著侯勇輝:“我找他。”
侯勇輝一泡尿突然就卡住了,就見一雙白色的運動鞋走到眼前,褲子不及腳踝,淡紫色的襪子邊緣有個毛巾繡的獅子圖案。
“侯勇輝。”商領領彎著腰,打量鼻青眼腫的侯勇輝,“還認識我嗎?”
這張臉太漂亮,看過一般不會忘記。
侯勇輝不太敢認:“小小姐?”
他當年離開商家的時候,商領領十四歲,如今臉張開了,很像她母親。
“要我幫你嗎?”
聲音簡直像天使。
侯勇輝兩眼放光,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推開摁在他背上的手,他立馬爬起來:“小小姐,救救我。”
她當然不是天使。
“救你可以,但你要聽話。”
侯勇輝想也不想,激動地說:“我聽!我都聽你的!”
岑肆剛點著第二根菸,商領領出來了。
這棟大樓是廢棄的筒子樓,過道很窄,走廊裡擺了很多雜物,生活垃圾扔到到處都是,有人會在走廊放爐子燒水,地上也是溼的。
她腳步機械,有點魂不守舍。
岑肆扔了煙,一腳踩過去,伸手拉住她。
她被迫收回剛邁出去的腳,回過頭,眼神木然。
岑肆提醒:“桌子。”
她差點撞到桌子上。
她有點空洞的瞳孔漸漸聚焦,反應過來後立馬甩開岑肆的手:“你要多少報酬?”
他神色恢復,沒什麼情緒:“想好了再告訴你。”
商領領抬腳離開。
走到樓梯口,她陡然回眸,望著岑肆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岑是你的本姓?”
岑肆並沒有回答,側著身,被身體擋住的那隻手輕微地蜷了下手指。
“這個姓挺不常見的。”商領領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