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好壺,一是羊脂砂的一握小壺,一是宜興徐秀裳的千禧年紀念之作。喝龍井,聽理查德·克萊得曼的《鋼琴曲》,便如晨水之沐,清新可人。
龍井大分有三種,獅峰龍井、西湖龍井和梅家塢龍井,品質之序大約也如此,或因人而異,人是有偏好的動物。早年喝過一斤從茶場得到的西湖龍井,就一直喜歡西湖龍井,去年參加《名勝風景》筆會,呂宏女士送了半斤梅家塢龍井,就覺得梅家塢龍井也不錯。再喝獅峰龍井,亦覺其好。我這一包是獅峰龍井,約一斤分量。西湖龍井有慄香,梅家塢龍井偏青鬱,獅峰龍井入口始淡,清澈悠遠,回味漸濃, 襲一卷芳馥瀰漫升騰。它是玻璃水,感覺它為不定型的淺茶色的玻璃,含於口中有透明柔潤之質感。誠然,此茶不宜用自來水泡,用西山的山泉水或農夫山泉泡為好。
玻璃之水,這靈感來自理查德·克萊得曼指下的琴鍵,他的琴音源源注入茶几之上的砂壺,音符穿越霧障,芬芳的聲音經久不息。懸壺而起,茶如玉珠飛落,注於盅,是一盅淡然的果綠,薄霧嫋嫋,細縷如紗。聽著理查德·克萊得曼的琴聲,飲西湖之濱的獅峰龍井,忽然間春風駐足,融入和諧溫馨的時間,陽光從窗外透進來,輕柔地跌落在茶盅裡,這玻璃之水。惟琴音可以穿透歲月,理查德·克萊得曼指尖迴環繚繞的《命運》,或者《星空》,還有憂鬱又悲愴的《魂斷藍橋》。
微澀之龍井,若即若離的甘甜,若即若離的清苦,在感悟裡輕輕地瀰漫,玻璃水,有些許的迷霧,有鶴獨棲,風已去,大地上的光芒,是日月迴圈。冬去春來,滿目的芳菲,極易惹人戀舊,人之如茶,便是一盅明前龍井,不朽的真情定格成片狀的春光,讓沸水的熱情還原,恰是品飲得出人生的真諦。年年春來花依舊,歲歲冬去風移情,道一聲辛苦,又見透澈的天明,清苦清澀清甜而淡然的龍井,玻璃水,它可以映現的心情都是一樣可以細細品味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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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
居於山中,獨獨好看月。夜來,山間燈火稀少,點點于山間,散出幾星暖意。此時看月,重重的山峰之上,那月孤高得明亮。若在窗前,品茗觀月,月把人的思緒提得遼遠,至雲漢之上,那是不可企及的呵。由此便覺得人,竟在一鍋底度日,高闊之處,是月與星的棲所。
重重山影,肩並肩環簇,便擁住月的清輝。清涼又迷離。走進月之清輝,好似走出人間,走出歲月之外,些許遊絲顫動的心緒,抖落盡世塵,心境漸漸地透明。如是照例走向山間小河,遠遠聽見河水低訴,絮絮小語如少女塗鴉日記本上的小詩。臨近,便見著一泓清流洗著一枚明月,或是月把水浸得明亮,無妨。小河只是流去了我的心情。
我也喜歡另一種月。一種磅礴的大月。這種月從山頭升起的時候,碩大,如太陽般,橙黃色,透著紅紫色光暈,它久久地懸于山頭,以至溫情脈脈,親切近人。這月多在夏日黃昏,那時候有蛙鳴。或蟬。遠處抑或有犬吠。此時極易勾出心底一句唐詩: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
我真正喜歡月,看月,寫月,或用心情去親近月。我在很多時候,對窗而坐,至夜深,聽得見鄰傢什麼人的夢囈。有鳥,偶爾在樹間拍動一下翅膀,月光灑進窗來,這便有一種情境。我想,這將是我最後的財富,一個山人,擁有了一個山月,做著月光般的夢,寫著月一般清明的文字,這人生好像就有了依託。不能想象,在山裡,倘若無月,那日子和人生是如何地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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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霧
山中的霧,最是變幻無常。晨間有霧,暮時亦有霧,雨時還是有霧。一架青青的山,叫霧給捂得嫩了,綠了。鳥聲也給霧捂得悠揚清亮。霧是山的衣裳。
觀霧要有好心情,好耐心。常常,見山上有一片薄薄的霧飄來,便知道霧來了。知道有一隻無形的手,把霧越扯越大,越積越厚,翻而為波,湧而為濤,潮水般將那蒼松翠竹給淹沒了。此時再看霧的變化,時而露出山頭,讓它成為孤島,白的霧如萬頃海濤,時而飛波走浪,剎那將孤島傾蓋,此乃雨前雨後的霧。如是晨霧,太陽昇起之際,霧便染得如五彩綢紗,隨太陽的升起向上退去。退得一山綠葉上晶晶瑩瑩。連草葉尖尖上,也挑著一顆鑲著枚小太陽的圓水晶。暮霧便是被夕霞燒得火焰般。若晨霧是一種溫情的瑰麗,暮霧便是一種熱烈的悲壯了。
山間還有一種似霧卻不是霧的,是山嵐。山嵐呈淡藍色,從山腳升起。漸漸把小的山籠成一個淡藍色球體。這時候,山村的炊煙便也升起了。炊煙、夕陽、歸鴉、犄角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