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沒酒,她站起身給他倒滿。“我只是希望伊麗莎白有一天能夠幸福。如果她碰到什麼意中人,可以和亞歷山大離婚。理由是他和我長期通姦。”
“你以為伊麗莎白會不顧家醜外揚,而走上法庭要求離婚嗎?”
“你認為她不會?”
“恐怕她情願和她的意中人私奔到什麼無人知曉的地方,也不會站在法官面前,站在一屋子記者中間。”
“她不會和什麼意中人私奔,李。因為現在她有多莉要照顧。多莉已經把安娜忘得一乾二淨。她認為伊麗莎白是她的媽媽,亞歷山大是她的爸爸。”
“僅此一點,她就無法離婚,難道不是嗎?要真走上法庭,安娜和那個不知名的惡棍的醜聞就會再度弄得沸沸揚揚。多莉多大了?六歲?足可以把什麼都弄個清清楚楚。”
“是的,你說得對。我應該想到這一點。該死!”她的心情又變得愉快起來。“你怎麼樣?”她樂呵呵地問。“有沒有一位妻子從地平線那頭走過來呀?”
“沒有。”他看了一眼亞歷山大在倫敦送給他的那塊金手錶,一口喝完杯子裡的酒。“該走了,媽媽。”
“伊麗莎白知道你回來了嗎?”茹貝問,站起身來。
“不知道。”
他們到達索道車站的時候,孫正在那兒等著。李吃了一驚,突然停下腳步。他的父親,年近古稀,已經變成一個令人尊敬的中國“老古董”——一縷縷鬍鬚在胸前飄灑,指甲足有一英寸長,面板雖然光滑,但像泛黃的象牙,打下太多歲月的印記。他眼睛眯成一條縫,兩個黑眼珠同時轉動著。這是爸爸,然而,我把亞歷山大當成自己的父親。哦,這令人難以置信的航行,讓我們走了多遠?當風兒再起的時候,我們從哪裡揚帆遠航?
“爸爸,”他說,彎下腰,吻了吻孫的手。
“我親愛的兒子,你看起來很好。”
“好了,快上車吧!”茹貝不耐煩地說,準備按響電鈴,通知上面的機房。
她急於讓我們大家都快快樂樂聚在一起,李心裡想,把孫扶進索道車。母親總是希望大家都相親相愛。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伊麗莎白站在門口迎接他們。茹貝急著想看看伊麗莎白見了這位“不速之客”會做何反響,便把李推到她和孫的前面。
分別這麼多年之後再見到這個女人,會怎麼樣呢?對李而言,那是一種純粹的痛苦。極度的痛苦、憂傷、悲痛和絕望交織在一起,淹沒了他的心。他看到的是這種種情感融合成的一個幻影,而不是伊麗莎白。
他微笑著吻了吻那個“幻影”的手,表示敬意,走進客廳,把她留在身後迎接茹貝和孫。亞歷山大和康斯坦斯·丟伊已經在客廳。康斯坦斯走過來吻了吻他的面頰,緊緊握著他的手,說了一大堆表示同情的話。他聽了真有點摸不著頭腦。直到在椅子上坐下,他才意識到,還沒有看見伊麗莎白。
一 浪子迴歸(11)
吃飯時,他也沒有真正看見她。因為只有六個人吃飯,亞歷山大不想把桌子四邊全坐滿,就讓李坐在他身邊,伊麗莎白坐在另外一邊。亞歷山大對面是孫,康斯坦斯和茹貝坐在孫的一側。
“這樣坐,不合社交禮儀,”亞歷山大喜滋滋地說,“但這是在我家,我就可以做主把男人安排到一起,讓女人湊在一起說她們喜歡的話題。男人也不必待在這兒喝酒抽菸,吃完飯就和三位女士一起到客廳。”
李葡萄酒喝得比平常多,不過因為飯菜像以往一樣可口——他們說,張還是掌勺的大廚——他不住嘴地吃,所以沒有醉意。回到客廳喝咖啡、抽香菸或者雪茄的時候,他沒有按照亞歷山大安排的座位坐,而是自己把椅子拉開,一個人坐到後面,遠離了那幾個興高采烈、高談闊論的人。屋子裡燈光明亮。沃特福德①枝形吊燈現在裝的是電燈泡而不是蠟燭。原先的煤氣壁燈也都換成電燈。太刺眼了,李想。沒有引人遐想的綽綽暗影,沒有煤氣燈柔和的綠光,也沒有蠟燭搖曳的金輝。電也許是我們這代人的天數,但是少了許多浪漫,更無憐憫之心。
從這個位置,他能把伊麗莎白看得一清二楚。哦,真漂亮!就像一幅弗美爾②的畫兒,被明亮的燈光照耀著,每一個細節都躍然紙上。她那滿頭秀髮還像他的頭髮一樣黑,呈波浪形攏到腦後,挽成一個很大的髮髻,沒有做成時髦的髮捲。她穿過暖色的衣服嗎?至少在他的記憶中沒有。今天晚上,她穿一條深鋼藍色縐綢長裙,下襬很直,沒有拖地的裝飾。這種款式大都飾以珠子,但是她的裙子非常樸素,沒有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