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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我想,即使哈波特爾小姐不提安娜來日無多,你也會這樣說。”

“我們特別注意給她保暖,不讓她受風,還極力勸她出去散散步。可是她越來越不想動了。將來,她也許因為癲癇頻繁發作,最後筋疲力盡而死,但是更有可能因為患感冒,引起併發症,死於肺炎。如果服侍她的人,有一個患感冒,我們就立刻讓她休息,直到她不再咳嗽、打噴嚏。可是,有時候或許自己還不知道已經感冒,就先把她傳染上了。這種情況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生,這倒讓我驚訝。你知道,大夥兒對她都很好。”

“考慮到這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沒有任何成就感的工作,她們能這樣做,我很高興。”

“一個有奉獻精神、願意服侍別人的女人,即使最費力不討好的工作,她也會盡心盡力地做好,爸爸。我們這幾個人選得不錯。”

“哪種死法更容易一點?”亞歷山大突然問,“肺炎還是癲癇頻繁發作?”

“癲癇頻繁發作。這種情況下,病人很快失去知覺,也許就此離開人世。看起來很可怕,但是病人沒有痛苦。肺炎就不同了,病人受盡折磨才能嚥下那口氣。”

誰也沒有說話。亞歷山大一口一口地喝茶,內爾擺弄著手裡的叉子,李坐在那兒,真希望自己在別的什麼地方而不是在這兒待著。

“你母親來看過她嗎?”亞歷山大問。

“當然來過。不過我已經禁止她再來,爸爸。一點好處也沒有。安娜也認不出她。看著她,哦,爸爸,就像看著一頭知道自己就要死去的動物的眼睛。現在,我甚至不敢去想她的痛苦。”

李取了點奶油蛋羹——做點什麼總比什麼也不做強,即使嘴裡嚼的是鋸末。“你有男朋友嗎?內爾,”他輕聲問道。

她眨了眨眼,然後不無感激地望著他。“我太忙了,真的太忙。醫學不像工程技術那麼容易。”

“這麼說,你打算一輩子不結婚,就當你的女醫生了?”

“看起來只能這樣了。”內爾嘆了一口氣,神情憂鬱。這種表情出現在她那張“女強人”的臉上怪怪的。“幾年前,我認識了一個很讓我動心的男人。但是,我那時候太年輕,他又太正派了,不願意佔我的便宜,我們就分道揚鑣了。”

“是個工程師?”李問。

她哈哈大笑起來。“不是!”

“那是幹什麼的?或者說,現在是幹什麼的?”

“這個嘛,”內爾說,“還是讓我藏在自己的心裡吧。”

這一年蟬兒成災。十一月,離鐵路線不遠的叢林裡,蟬鳴大作,甚至蓋過火車頭震耳欲聾的汽笛聲和車輪的隆隆聲。刺耳的蟬鳴告訴人們,無論沿海地區還是內陸地區,都將迎來一個酷熱難當的夏季,充滿惡意的、熾熱的季風將從北方滾滾而來,席捲整個澳大利亞。

從悉尼到拉特溝,亞歷山大一直心情不好,煩躁不安。直到他們的車廂掛到金羅斯的火車上——一星期往返四次——才漸漸平靜下來。李有所不知的是,亞歷山大已經感覺到他不願意回來,生怕他突然改變主意,說一聲“對不起”,就轉身回他的波斯油田。因此,登上直達金羅斯的火車之後,亞歷山大便鬆了一口氣,心情好了,信心也增加了。

他不只是喜歡李。他愛他,就像愛自己不曾有過的兒子。他是茹貝的孩子,也是和孫的一條紐帶。他拉著李去看安娜的時候,是想讓李和內爾的心靈碰撞出火花。倘若他們倆結婚,他的一生就書寫了最後的、也是最精彩的一筆。可是,兩個年輕人的心並沒有碰撞出什麼火花,甚至連相互間的吸引也沒有產生。他們之間的感情完全是一個大哥哥和一個小妹妹的手足之情。他無法理解這一切:內爾和父親亞歷山大,從相貌到精神都十分相似,而李的母親茹貝又那麼愛亞歷山大,兩個年輕人為什麼就不能相愛?毫無疑問,他們就應該是天生的一對兒。可是,內爾又胡扯什麼她曾經心儀某位男士,講到最後又像蛤緊緊閉上嘴巴,而李穩穩當當坐在那兒,顯然無動於衷。這個私生子早已不再是誰家的後嗣。亞歷山大把舊日的傷痛忘得那麼幹淨,以至於現在把李的出生看作莫大的諷刺。他的繼承人也將是個私生子。然而,他希望,他的一部分血液能在李的後代身上流淌,可是這個希望不會實現了。即使李最終能夠結婚,他也還是個浪跡天涯的人。也許中國血統又使他聽見蒙古人在大草原遊牧的腳步聲。女人們確實會為他神魂顛倒,在蕾絲緊身胸衣的束縛之下,急促地喘息。為了把他變成自己的丈夫,她們會設下種種圈套,從明目張膽的勾引到兇殘狠毒的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