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一陣腳步聲,竟向廟中來了。姚晴不知來者是敵是友,自己雖逃過一劫,但修為尚未恢復,陸漸又渾身無力,微一思忖,便扶著陸漸,轉到神龕後面。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聽來似有兩人,須臾入廟,一個聲音道:“父親,這山雨可真奇怪,山那邊還是晴好天氣,翻過山頭,便下起雨來了。”陸漸只覺耳熟,未及細想,便聽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嗯了一聲,心不在焉道:“這雨來得真不是時候,且歇一陣,再走不遲。”
二人坐下,那年少者道:“父親,我只是奇怪,咱們拼死衝他孃的,入海便了。何苦繞這麼大個圈子,先往西,再往南,沿途還要故佈疑陣。”
“海峰啊,你有所不知!”那蒼老者嘆息道,“這次的對手非同小可,沈瘸子沿海佈下網羅,你我若是強入東海,正中了他的奸計,且我還有一個極大的擔心……”聽得這話,陸、姚二人均是一驚,隱隱猜到來人身份。
卻聽那年少者切齒道:“你說的是那廝……”那老者道:“不錯,那廝借足利幕府之命,誘逼我與徐海偷襲南京,實在是一條借刀殺人之計。你想,我們即便攻破南京,除掉沈瘸子,也必然元氣大傷。是以勝也好,敗也好,我方均會大大削弱,那時候他再趁機消滅我等,豈非不費氣力?”
那年少者半晌道:“他為何這樣做?”那老者冷笑道:“那廝野心極大,我們一死,他憑藉足利幕府的幌子,就能將海上討生活的倭人招至麾下。別人叫我汪直‘倭寇之王’,其實不然,陳東、麻葉、徐海與我明合暗分,各有地盤。但若我們四人全都死了,偌大的東海不就是他的麼?那時候他才是真正的‘倭寇之王’。常言道:‘天無二日,國無二王。’為此緣故,他必不容我活在世上。”
陸漸與姚晴聽得這一番對答,心中突突直跳。原來這二人一個是汪直、另一個卻是其義子毛海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陸漸猛提勁力,卻覺周身經脈空空如也,半點兒氣力也無,不由心中大急,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廟裡沉默半晌,汪直忽道:“海峰,你在想什麼?”毛海峰嘆道:“不瞞父親,我在想那些死在黃山的弟兄,他們對我們忠心耿耿,卻死得如此冤枉。”汪直略一默然,徐徐道:“你我要想保命,隨從的人越少越好,知道你我行蹤的人越少越好。我也是不得已毒死他們,畢竟這世上,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的……”
話未說完,忽聽廟外傳來一聲長笑,有人以生硬華語道:“二位原來在這裡!”汪直父子齊齊啊了一聲,隨即傳來金刃破空之聲,那風聲嗚嗚作響,掠來掠去,足有三四個來回,突然“噹啷”一聲,似有刀劍斷裂,接著毛海峰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呼,淒厲無比,叫人毛骨悚然。
忽聽汪直驚叫道:“海峰,海峰……”卻不聞有人答應,汪直忽地悽聲叫道:“他死了,他死了……”來人哈哈笑道:“當然死了,人被砍成兩截,還能不死麼?汪先生,我家主人交代我留你性命,他一會兒就到,你千萬聰明一些。你也知道,將人砍成兩截容易,連成一個就難了。”
汪直沉默一陣,忽道:“鵜左先生,你若放我一馬,金銀珠寶,你要多少都行。”那人嘻嘻直笑,卻不答話。
陸漸聽到“鵜左”二字,心頭不由一動,再聽那人語調,猛可間想起一個人來。轉念一想,又覺難以置信,尋思:“他來中原做什麼?怎地又和汪直認識?”沉吟間,忽地如刺在背,寒毛豎起,這怪異感覺在南京城郊曾有過一次,可說刻骨銘心,但此時這種異感,較之當日更勝三分。猛然間,他抬頭一看,幾乎叫出聲來,只見屋樑上蹲著一個怪人,身體瘦小,穿一件黃布短衫,肌膚上生有寸許黃毛,瞪著一雙碧瑩瑩的小眼,惡狠狠盯著自己。
姚晴初時不覺,忽見陸漸神色有異,不覺抬頭,瞧見那人,不由花容慘變,一則因為來人形貌怪異,二是此人如鬼如魅,來到頭頂,她竟無所察覺。
那怪人眼珠一轉,身子忽蜷,黃影閃動,凌空撲向二人。姚晴欲要閃避,奈何這人來勢太疾,自己便能躲開,陸漸也難免厄,情急間呼地一掌拍出。
那怪人來勢迅猛,但被掌風拂中,卻出人意料,吱的一聲就地滾出,嗖地抱住一根柱子,手足齊用,疾如風火,哧溜一下又爬回樑上,望著二人咬牙切齒。
姚晴也不料來人如此不濟,微感吃驚,忽聽有人粗聲粗氣道:“鼠大聖,你爬上爬下做什麼?”那黃衫怪人尖聲道:“螃蟹怪,有人,有人!”那個粗莽的聲音叫道:“是麼?”
話音方落,便聽“咔嚓”一聲,塵土飛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