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此刻,落地窗外驕陽似火,碧空萬里,被大暴雨整整沖刷了一整個晚上的市委大院,顯得那麼澄明與整潔,彷彿所有的汙濁與過往都在這一夜被洗刷,只留下一片湛藍與澄澈,是一個全新的美好開始。
而幾抹斜陽,正從窗子投射進大別墅裡,照在男人濃密清爽的短髮上,映襯出他帶笑的臉龐,高挺的鼻樑,和那薄薄唇角勾勒出來的幸福笑痕。
他其實早就看到她下樓了,只不過他與她默契十足的不去打擾兩個寶寶,都不出聲。因為兩個寶寶此刻正在傷心,小身子不斷往他懷裡鑽,小手抱著爸爸不肯放開。
於是黛藺在餐桌前坐下了,望了望窗外的烈陽,再扭頭看著桌上那束被花瓶養著的鮮花,輕輕的笑著。
夜澈走了,再也不回來了麼?也好,他其實早就應該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往更開闊的地方而去。猶記得兩日前,他帶她去北京的慕家老宅,與她同坐慕宅後院一廢棄的矮牆,摘了一束蒲公英給她吹,卻輕輕笑道:“在機場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慕清如年輕時的影子,現在坐上這裡,一襲白裙、長髮如絲,更像。只不過,黛藺你不會像清如這樣紅顏薄命,你是她生命的延續,會代替她幸福,比她幸福。這束飛散的蒲公英,她在天上會收到的,如果你結婚的那天天上下滿了蒲公英雨,那表示她在天上祝福你。”
她當然不會相信天上會下蒲公英雨,但她相信亡母希望她幸福,能找到一個真心真意待自己的男人。而這個男人,看似深情,卻又可以對她無情;看似無情,卻又會為她受傷,是一個她愛過恨過卻又害怕的男人。
曾經她也跪在亡母的墓碑前問亡母,一個女人可不可以把自己的幸福賭在這個傷害過自己的男人身上?敢不敢再信他第二次,相信他成為自己的天神,忠誠的守護在自己身邊?然而亡母已故,無法為女兒給出答案,唯有去問問自己的心,自己去抉擇。
此刻,她一手支額,坐於桌前,一雙明澈水眸安靜看著面前的新鮮花束,唇角邊帶著淺淺的笑。
如果人的生命只能像這鮮花綻放一次,短暫、豔麗,何不讓自己鮮活的綻放,義無反顧的美麗,然後再慢慢凋零?其實她更加不是一個完人,有很多太多的錯,一直沒有機會去改正,如果他們能互相給對方一個機會,也許生活會更美好。
“身子好些了?”滕睿哲高大健碩的身影,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站在她身後,一雙幽深的銳眸打量了她良久,她越笑,他的劍眉便越緊皺,揣摩不透她的心思,面色沉靜冷笑道:“慕夜澈昨夜出國了,讓慕書記透過寶寶的嘴代為轉達,近幾年內他不會再回來,決定在美國任職,女人你要不要再去送送他?”
話畢,他眯起眸冷聲一笑,打算拂袖離去,給足空間讓女人自己去抉擇,黛藺卻站起身道:“這件事我早已經知道了,我很高興他能走向雲天開闊處,不再為我的事操心。睿哲,這三天的事已經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是在這條路上磕磕絆絆的人,有過傷害,才在最絕望的時候遇見最溫暖的人。我希望未來的日子是屬於我們的,沒有愧疚,沒有責任,只有我和你,好麼?”
男人緩緩回過頭,眸色深黯,邁開長腿又走回來,薄唇輕啟,“那——下一次不要再獨自對著鮮花傻笑,那樣會讓我認為你在思念某個人,而不是在想你的男人。現在我要去監獄接老頭子出獄,你要不要一起去?”他將虛弱的她攬進懷裡,發現自己近期打翻醋罈子,差一點又誤會了,不得不摟緊她消瘦一圈的腰肢,將她重新抱上樓。
今天與她一起去接老滕出獄,然後回一趟滕宅,讓滕家恢復往日的生機。
——
這幾年,滕父鋃鐺入獄的事一直很隱秘,所以當滕家老爺子、滕母、滕睿哲、滕家二嬸親自過去接他,他反倒有些羞愧,拎著發舊的旅行袋站在監獄門口無顏以對。
幾年過去,他蒼老了不少,眼眶深陷,頭髮、鬍子全白了,如銀絲一般,閃著晶瑩的白光。這是他歷盡風霜,飽嘗艱辛的見證,一頭銀白的頭髮,使人聯想起那披滿白雪的勁松。
此刻他愧疚的瞥了兒子與妻子一眼,目光落到睿哲身邊的黛藺身上,看到兩個三四歲大的寶寶一左一右站在黛藺身邊,一雙烏黑大眼睛撲閃撲閃,正在好奇打量他,漂亮可愛的五官、眉眼,與睿哲黛藺有**分的相似,是一對龍鳳胎!
並且兩個小寶寶又在小聲交談,小胖手牽著黛藺的手,正調皮的晃來晃去。
“爹哋說這是我們的爺爺,為什麼我們沒有見過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