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扶著她。”他示意旁邊的護士過來,自己則追了出去。
只見長長的走廊上,那個身影在轉角處一晃而過,馬尾辮在甩動,留給他短短的一瞥。
“黛藺?”他幾步追了過去,卻發現那身影又不見了,走得飛快!
他不是百分百確實是黛藺,因為剛才她關門關得太快了,護士擋在了他面前,遮住了女子的臉!只是覺得那飛快轉身的背影有點像黛藺!
“滕先生,滕太太的洗胃出現了牴觸反應,嘔吐不止,而且體溫還在升高,您快回去看看!”粉衣護士也朝這邊追過來,顯得很急:“沒有您的首肯,我們不敢給滕太太打針!這次配的藥水,藥性很強……”
“好,回去吧。”滕睿哲不得不轉身,重新走回急診室。
黛藺這才從心臟科辦公室走出來,望了他離去的背影一眼,轉身繼續往前走。
她不去看腸胃科了,直接下樓,坐車回去。
坐在車上的時候,她望著這附近熟悉的景物,想起了三年前無所忌憚追去他辦公大樓的日子。那個時候的她,多麼光明正大啊,喜歡他就去追,不怕別人說什麼,想怎麼來怎麼來。
而現在,她是這麼的見不得人,永遠要藏著躲著,沒法抬頭。
她輕輕一笑,將額頭靠在窗玻璃上,從公車二樓看著外面的世界,望向他巍然聳立的辦公大樓,蹙起眉頭。
一波三折的愛情就像給咖啡加點糖,可她知道,她這杯咖啡從來沒有加過糖,永遠是苦的,因為他們之間沒有過愛情,什麼都不算。
她閉上眼睛,不再看外面那些讓人感傷的一景一物,坐在太陽底下,在公交車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車差不多到站了,廣播里正在報站。
她睜開眼睛瞧見附近有個大菜市場,便提前一站下車了,走進大菜場買排骨、海帶和白蘿蔔,用來煮湯。
十幾分鍾後,當她拎著那些東西走出菜場,竟碰到隔壁的張春喜阿姨也來買菜,張春喜瞧了她一眼,說小蘇你這東西挺多的,阿姨推了車來,給你捎回去吧。臉上笑眯眯的。
黛藺躲她不及,說了聲‘不用’,寧可把胳膊拎斷,也不能與這張春喜沾上邊。
她快步走出了菜市場,沿著馬路邊上走,打電話讓古妤來接她。其實這裡沒幾步路的,就是手上東西太多,她犯胃疼,拎不下這麼重的東西。
而張春喜在她走後,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罵了聲小賤蹄子,呸了一聲,推著車往菜市場裡走了。
姓蘇的你得瑟什麼啊,才幾歲大,就敢跟老孃犯衝!老孃張春喜跟房東是一家人,房東是我表姐,以前住一個院子的,不知道有多親!
老孃在這裡已經住好多年頭了,現住的這間房就是表姐租我家的,便宜;我自己的房就在附近,給我兒子住的,正等著拆遷拿拆遷費,嘿,這地段、這價格不眼紅死你這小孤女?!現在我那四十幾平米的房子拆遷,就能分得一套百平米的新房!
而這裡,租金便宜是便宜,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大院子裡的人都要共用一個廚房和衛生間,擠死人了,不然你以為老孃願意吃那個苦幫你們算水電煤氣費啊,若不在你們這些外來打工者身上撈點油水,我心裡不舒坦!
她又呸了一聲,推著車在市場轉悠起來,牙尖嘴利的跟攤主砍價,買兩個土豆,一定要送一個小土豆,並且送蔥。買活鯽魚,攤主都給她把魚殺了,她嫌貴,硬是不要了……
——
黛藺拎著那些排骨蘿蔔海帶的,胳膊差點斷了,又酸又痛,於是放下,坐在路邊休息。
這個時候的秋陽,特別的火辣,照得人暖暖的,但她卻有點冷,怔怔望著馬路兩旁的那些黃色樹葉,看那些樹杆被包上金黃色的衣服,成為名副其實的黃金榕。
同樣是人,為什麼要分成高低貴賤?印度人幾千年以來一直將人分為婆羅門、剎帝利、吠舍和陀羅四種,不同身份的從事不同的工作。
在這裡,也是分身份學歷,有無案底,權勢高低,有家世的便是名正言順的滕太太,風風光光;沒有家世的,便永遠被藏在地下,不被人承認和認可。
想想,她也曾是千金大小姐,驕傲過,自信過……
古妤騎著車過來接她了,二話不說將東西往車上提,問她藥買好沒?
她濃睫一眨,這才想起自己沒有買藥,剛才白跑了第三醫院一趟,撞見了不該見到的人,“買好了。”她輕聲答道,決定以後再抽時間去醫院買藥,但絕對不去第三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