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在所有同伴都已經死掉之後依然前來進行這明知必死的戰鬥,怎麼說也算得上勇氣可嘉,這樣的人不死在劍下而是死於一場意外,想必他自己也不會瞑目——不過應該也能釋然,是帝皇親自操縱命運對他作出了審判吧。在他叛變的那天,他應該就能預見到這一刻了。
正要轉身離開,我看到艾什瓦莉亞掙脫那些正在給她修補鎧甲的機械神甫朝我走來。她的鎧甲還沒修復完畢,依然承受著真空的折磨,只是因從面罩破口塞進去的呼吸管而恢復了少許精神。我沒有呵斥她立刻回去,看她朝我的劍伸出手,我知道她想要什麼。
我沒有把劍給她,而是取出我那把沒有彈夾的爆矢手槍,往槍膛裡塞進一發特製的穿甲爆矢彈,遞到她手中。在方才的戰鬥中,她自己的手槍早已經丟失,而看她現在的狀態完全不像還能拿得動劍的樣子。
“去結束戰鬥吧,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插手,這是屬於你的勝利和榮耀。”我對她做出手語。
看著走近身邊的修女,猛禽也停止了徒勞的掙扎,做出一副坦然受死的樣子。或許他也認為,能夠痛快的死在一顆子彈之下,怎麼說也比被真空和傷痛折磨致死要舒服得多吧。以星際戰士的強悍體質,如果我們把他放著不管的話,他還能在絕望中活上很久。
這個猛禽的頭盔是MK5“烏鴉”型動力裝甲的零件,特有的鳥嘴型凸起使得面甲對正面射來的子彈擁有很強的防禦力,戰鬥中這個頭盔上曾經中了不少槍,那些子彈都發生了跳彈,只能在傾斜的裝甲上留下一道淺痕。但是現在,當一隻同樣的爆矢手槍用絕對垂直的角度朝他的額頭射出一枚穿甲彈時,這個頭盔再也不能保護它裡面的腦袋了。隨著槍口出綻放碩大的火焰,猛禽的前額與後腦同時濺起血花,頭盔上雙眼的紅光則迅即黯淡了下去。
開過這一槍之後,修女也終於到達了她的真正極限,陷入了昏迷狀態,整個人不再做出任何動作,軟軟的漂浮在那裡。旁邊的機械神甫們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她這樣死去,立刻圍上來繼續他們的修補作業,十多隻觸手操作著電焊氣焊等離子焊,不到半分鐘便將她身上大大小小十幾處傷口修補完畢,唯一的缺憾是拿玻璃質地的面罩沒辦法。不過這也難不住這些在海軍服務的機械神甫們。只見他們取出一些密封膠帶,將修女的頭盔嚴嚴實實的纏了幾圈,只在眼睛處留下個小小的觀察窗。
開啟氣瓶閥門往盔甲裡充氣,果然再也沒有漏氣的跡象。一個機械神甫報告說:“修理完畢。”
又過了片刻,沉寂已久的鎧甲動了兩下,修女醒來了。
“去休息吧,”我指指奇美拉戰車,“你的戰鬥結束了,接下來也沒有什麼大的危險。”
“不,中校閣下。方才我違背軍令,理應受到責罰。”她堅持著走到我身前,單膝跪下。
我吃了一驚,下意識就要躲開,但出於面子原因還是站著沒動。
她是真心想受罰?別開玩笑了,從來只有修女懲罰防衛軍,可從沒有防衛軍敢對修女的所作所為有任何質疑的。她現在的做法想必不過是讓我面子上好看一點兒而已,畢竟作為軍官下達了命令卻被明目張膽的違反是一件很丟份兒的事。既然她這麼給面子,我自然也不能落了她的面子,不然到時候她的修道院會找我麻煩的。
“任何英勇的行為都必須予以鼓勵和獎賞,而勝利者也無需受到譴責。所以,熾天使艾什瓦莉亞,請起。”我鄭重的說道。
跟臨陣逃脫之類的懦夫行徑比起來,這種熱血上頭造成的違抗軍令行為其實更讓人頭疼。畢竟前者只要槍斃掉就可以了,可後者呢?凡是危急關頭敢玩命的那些刺頭,如果不幸玩命玩脫了,那倒還可以開個隆重的追悼儀式頌揚一下這種偉大的犧牲精神,順便用他們的死亡來警示一下違抗軍令的下場。如果是玩命之後還能活著回來,那才叫真的難辦,嘉獎也不是懲罰也為難——個人的勇敢行為能夠極大的鼓舞士氣,帶動一群不那麼勇敢的人也變得勇敢起來,要是真按軍規處置了那些刺頭,以後就別指望有人能滿懷熱情的去戰鬥了。所以我們平時的態度是不鼓勵也不反對,冷處理算了。但刺頭兒們最好還是要去找軍官認個錯彌補一下他們面子上受到的傷害,這也是很多軍隊裡流行的不成文的軍規之一。
不過,一向以嚴肅刻板著稱的修女隊伍裡不會也有這種潛軍規吧?我都那麼給面子了,她居然還跪在地上不起來,難道是真的在誠心實意的認錯?
或者是在等鼓勵和獎賞?以我熟悉的修女來看,應該是這種可能性比較大。
第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