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認得祁繼的人都知道,他可以笑若春風,談笑間可拿下價值億萬的合同,也可以冷若寒霜,三言兩語,可令久戰商海的老狐狸們噤若寒蟬。
這個男人,翻臉,有時比翻書還快躪。
比如說,七年前,他可以一會兒哄她,一會兒逼她,一會又不顧她意願,要她崾。
這樣的他,時檀是領教過的。
今天,她再次見到了他的這一面。
就在這一刻,這樣一句看似很平常的話,被他用這樣一種眼神,這樣一種語氣說出來配合著說出來,無形之中就充滿了討伐的味道,時檀那顆本來就七上八下的心,因為這句話,而越發亂的天翻地覆。
他,好像知道什麼……
這是一種直覺。
而接下去,他吐出來的話,則驗證了她的直覺。
“剛剛,我接到了方樺的電話……她跟我說了一件事。駱時檀,你他媽真是好樣的,嗯……”
最後一個“嗯”字,是被他咬出來的,就像淬了冰一樣,能把人冷到骨子裡,那眼神也跟著變得冰寒徹骨,而她只能在他冰刀似的目光裡,赤~裸裸的被凌遲:
“生了我的兒子,卻掛到了別人戶口下?故意營造了那樣一個假相,讓我一直以為你是出於某種好心,才收養了安第森家的孩子。原來根本就不是。”
他突然毛骨悚然的笑了一個,這是怒極而笑:
“事隔七年,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小白根本就是我親生兒子。
“駱時檀,怎麼能這麼無情,不僅私自剝奪了我作父親的權力,還剝奪了小白享有父愛的權力?你憑什麼這麼做?
“有你這樣當母親的嗎?
“有你這樣愛孩子的嗎?”
一句句冰冷的利斥,似一把把鋒利的尖刃,在往她身上,狠狠的一下復一下的剮下來,似要將她身上的肉一片片活生生的剮盡。
血色,迅速從時檀臉上抽盡,直到只剩下一片死灰。
時檀沒想思考,連呼吸都沒了,隱瞞了六年的驚天秘密,居然就在這樣一個天下大亂的日子裡一起被曝光了。
方樺怎麼可以出賣她,怎麼可以?
她心痛死了,覺得整個世界突然末日崩塌了,而她這個居住在高樓之上的人兒,只能眼睜睜看著面前繁華的城市,在眼底土崩瓦解,自己也只能跟著傾倒的大廈往死亡的地獄墜下,放眼看,一切美好不復存在,只有死亡在空中飛舞,她將伴著天地萬物,一起深深的被埋葬。
可理智又在提醒她:方這麼做,是為她好——她一直一直希望小白可以擁有有一個正常的家庭,更希望她的婚姻可以持續下去。
“說話呀?你不是很能辯的嗎?嘴巴一向很厲害的嗎?怎麼不說話了?你倒給我好好解釋一下:方樺說的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男人質問,字字句句挾帶憤怒,臉色盛怒。
女人,咬緊牙關不吐半字,面色透明如紙。
她的確很能辯,曾是最好的辯手,可是,今天,面對這樣一個質問,她成了理虧的那個!
是的,她沒辦法為自己辯護,更沒辦法來否認這樣一個事實。
如果媒體不介入,她還能把這出戏自導自演的唱下去,可現在,她唱不下去了。出於對小白的愛護,任何一種性質的隱瞞,都會帶給小白傷害,而只有讓小白身份公開化,這件事才能息事寧人。
她狠狠的咬著唇,不敢接視他豺狼似的目光,心裡則洶湧著說不出來的委屈和心酸。
小白一直是個意外。
他產生的過程,改變了她的生命軌跡,令她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他孕育的過程,害她在冰火兩重天的思想鬥爭裡煎熬,懷胎九月,嘗夠了孕育的各種反應,有異國他鄉,她過得那麼辛苦,為得是什麼,只因她想有個家。
他生下的過程,她更是在生和死之間遊走了一遍,那時的無助,那時的苦楚,至今,她記憶猶新……
是的,單親媽媽,並不好做,小白是她克服重重心理障礙生下來的,更是她一把尿一把屎喂大,一個字一句話
的教大,他的喜怒哀樂應該獨屬於她,而不是和這個給她帶來痛苦的男人來一起分享了這個孩子。
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
可是,七年之後的今天,當這件事曝光之後,她反而成了那個無情之人?
這讓她情何以堪?
這孩子,根本就不是愛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