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沒有那麼快樂過。就算辨不清東南西北她也會大言不慚地說要走遍全世界,他嘲笑之餘發現他其實也有些嚮往那個未知的世界。他想起那些天在馬上擁著她的日子,偶爾暖風會調皮地揭開斗篷的一角,露出她無憂無慮酣睡的臉龐。他想她現在這副驚惶的模樣醜死了,雖然本來就不美……
盧琛轉頭對高尚吩咐道:“放了他們。”
邱敏聞言鬆了一口氣。
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重獲新生的村民們喜極而泣,邱敏有心想看看孫月容有沒有事,可又怕她關注的視線被盧琛發現,知道她和孫月容相識,那樣會害了孫月容。
她只能假裝漠不關心,垂下視線專注地看著地面,等待盧琛對她的判決。她違揹他的命令再次逃跑,盧琛放了村民,卻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她。邱敏緊緊握住手中的曼陀羅花種子,後背溢位細密的汗珠。
“這是最後一次。”
過了許久,她聽見盧琛這麼說。
邱敏驚愕地抬起頭,在他高大的陰影下,壓力消失得這樣倉促而迅捷,令她始料未及。
盧琛轉過視線:“我急著趕回幽州,暫時沒工夫處理你。下次再犯,絕不輕饒。”
過了片刻,他又覺得什麼都沒罰,不足以讓她產生畏懼。盧琛補充道:“三天不準吃飯!”
邱敏眨眨眼:怎麼又是不準吃飯?
等盧琛走遠,高尚扭頭衝邱敏擠眉弄眼:“沒事,不準吃飯,咱們回去吃肉。”
邱敏:“……”
阿孜帶著邱敏去洗漱,準備出發。
盧琛在村口重新集結士兵整裝。他耽擱了八天時間,必須快點趕回幽州。
過了一會,幾個胡人士兵將沈仲景壓倒盧琛面前。
高尚道:“陛下,這就是那個出診的大夫,剛才士兵在村口發現的他。”
昨日他們將村中的男女老幼都集中起來,發現村裡少了一個人,一個離村出診的大夫。今日這個大夫回村,邱敏也跟著出現。
若非此人藏匿邱敏,他何至於要在此處耽擱八天之久?
要事被耽誤的罪責,總該有個人來承擔。
看到盧琛陰寒著臉,旁邊一個胡兵立刻將他的弓箭遞上。
盧琛張弓搭箭,將箭頭對準了沈仲景的心臟。
沈仲景的腦袋瞬間空白,死亡的恐懼像水面的漣漪一般,迅速地擴散開來。他終究不放心孫月容,沒聽邱敏的勸告,擅自靠近了村子,結果被士兵捉住。
罷了,這或許是命。沈仲景絕望地閉上眼。
犀筋大弓被拉至滿弦,過了好幾息時間,那鋒銳的一箭卻遲遲沒有射出去。
為什麼不射?盧琛無聲地問自己。
只要像他曾經射出的千百箭一樣,射出去,然後就有個人應聲而亡。
很簡單,不是嗎?
“我揹負不起這些人命,更不想死後還被愧疚折磨。”
她蒼白著臉的樣子很醜很醜,醜得讓他不想直視。
稍息,盧琛收回弓箭,轉身離開。
“一隻螻蟻而已,懶得殺。”他這麼對高尚說,好像在說服自己。
第96章
邱敏在水中清洗乾淨,光著身子縮在蘆葦叢中,將洗好的紗衣擰乾,晾曬在葦葉上,如今已是農曆五月中旬,天氣日漸炎熱,加上湖面上風大,沒多久,衣服就幹了。
她重新穿好衣服,從油紙包裡拿出一根肉乾慢慢地啃。行軍路上的乾糧是蒸餅和肉乾,她每頓吃不完的蒸餅都丟給盧琛解決,如果她把蒸餅留下集起來,會讓別人懷疑她在儲存食物,所以她得做出不留食物的姿態,但肉乾是一條一條的,味道好耐嚼,她當作磨牙的零嘴存下來,倒沒人會懷疑。
肉乾分量輕,攜帶方便,吃了耐餓,這些時日來她藏在身上的肉乾,省著點吃,支撐七、八日應該沒問題。盧琛急著趕回幽州,不可能為了找她而在此處耽擱七、八日時間,現在她只能跟他耗時間,等他的耐心耗盡,自己走了,她再從這片蘆葦蕩中出去。
太陽有些曬,邱敏採了一片荷葉頂在腦袋上遮陽,坐看天空隨風漫卷的雲不斷變幻著形狀。她已經在這片蘆葦蕩中藏了兩日,前兩日還能聽見搜尋她的人聲,看見被士兵驚起的大片水鳥,現在四周除了鷗鷺的淺唱低吟,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響。在這片遼闊蒼茫的天地間,自己顯得那樣的渺小和孤單,她想回長安,前所未有的想。
廣袤的風在茫茫水域上空馳騁,綠葦依依隨風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