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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風漸漸有些大了,老漁夫靈活地操縱著小舟,如一尾游魚在風浪中穿行。
從雲翳間徜徉而來的風將浪花揉碎又揚起,在船頭擊出一片飄渺的水霧。邱敏閉上眼,水花濺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全身清涼溼透。
漁夫哈哈大笑,迎著風浪放聲歌唱,他的歌聲並不動聽,但那蒼涼沙啞的聲音穿透海浪,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與勇氣,正如他歌詞中所唱:男兒膽氣與天賭,搏浪乘風赴九州。
邱敏安靜地聽著漁夫的歌,忽然間想起,盧琛那個人,嘴上說著怕死,行動上卻一直在做著與天賭命的事。可技術再精湛的漁夫,常在風浪裡來去,也難保沒有翻船的一天。
小船行過浮島,前方出現一艘長約三十米的四桅十二帆海船。漁夫將船行至海船末尾,從大船上垂下繩索,繩索底部有兩個繩圈,小北指點邱敏將兩腿分別套入繩圈當中,接著用繩子在她腰上纏了兩圈。等他替邱敏綁好,船上的人一起使勁將邱敏吊上大船。
邱敏雙腳剛剛踏上甲板,還來不及細看這艘海船的內部規模,耳畔傳來一個聲音:“邱敏。”
她下意識扭頭,人群中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寶藍色錦緞,面白無鬚,面對著她的笑容裡帶了幾分懷念幾分欣喜。
邱敏看見他,兩泡眼淚霎時間就湧了上來。
原來小北說有人在等她,是指他!
邱敏眨了眨模糊的雙眼,半晌才找回自己顫抖的聲音:“欒安……”
欒安看著她微笑,強忍眼中的溼意,走上前替她擦了擦眼淚:“你怎麼還跟以前一樣愛哭?”
邱敏抓著他的袖子,又哭又笑:“那還不都是你害的嗎?你自己說,你害我哭了多少次?還有你怎麼來了?”
欒安笑問她:“你這麼多問題,你說我該先回答你哪一個?”
邱敏歪著腦袋想了兩秒:“你先說說你怎麼來了吧。”
欒安朝旁邊看了一眼,小北和安慕容也上了船,他帶著邱敏率先進了船艙,邊走邊說:“我來,當然是來接你。”
他帶著邱敏順著舷梯蹬上第三層船艙,船艙內部頗大,裝飾豪華,傢俱擺設一應俱全,欒安見她一臉好奇,不由笑道:“我的這艘船規模較小,只能乘七、八百人,若是大的,可以容納上千人。”
邱敏立刻捕捉到他話裡的資訊,驚訝道:“這船是你的?”
“是啊。”欒安笑眯起了眼:“說起來,這船還是你幫我賺來的。”
邱敏兩眼茫然,完全不記得自己幫欒安賺過這麼一艘船。
欒安道:“你忘了?當初我不是跟你說,有一幫江南商人想販鹽,找我幫忙,後來我又找了你,是你讓皇上將那幫商人的名字加入鹽商的名單中。”
邱敏一時恍然,才想起確實有這麼回事。當時那幫商人送了她不少金銀珠寶,田莊商鋪,但她本就不是一個貪財的人,對她來說,錢只要夠用就好,當錢財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也就變成了一個符號,反而不怎麼在意。那幫江南商人給她的賄賂,她全丟進了國庫,因為那時候沐澤說國庫沒錢,而她在宮中根本就不需要花錢……
欒安繼續道:“那些江南商人有經營海貿,我當時就想,等我老了以後,也跟著去看看海上的風光,於是就讓他們將送我錢財換了這艘海船。離宮後我無事可做,索性就跟著他們出海跑商。”
邱敏道:“你那時財產被抄沒,又被貶去潮陽做苦役,我還當以後都見不到你了……”
欒安一嘆:“我確實做過三個月的苦役,那時我也以為自己再無出頭之日。哪知崔文倩嫁去回紇和親之時,皇上大赦天下慶祝,將我釋放,沒收的財產也還了回來。你也不要再怨皇上了,他是皇上,總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做出表率,若下面的人有罪都不罰,以後又如何管束百官,治理國家?”
“我知道。”邱敏輕聲道:“我理智上都知道,只是感情上一時接受不了。”
沐澤罰欒安,不在於欒安犯了什麼錯,而在於欒安的身份,因為欒安是他最親近的人之一。
戰國時,孫子跟吳王談兵,吳王把自己的妃子們交給孫子,說你要是能把這群女子訓練成一支軍隊我就服你。妃子們嘻嘻哈哈不聽號令,孫子便將最受寵的兩個妃子斬首,其他妃子一見連最受寵的妃子都被斬,哪裡還敢不聽號令,娘子軍沒多久就訓練成了。
所以沐澤罰欒安,其實是一個套路。
他早就需要欒安犯錯,只有欒安犯錯,他才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