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面前不說暗話。
秦愫既然敢將主意打到何氏的頭上,敢做就是敢認的。
再說了,她知道蕭家想要的女人也不僅僅是一朵溫室裡的小白花。
可蕭太后說什麼都行,千不該萬不該提起真元皇后。
世人都將真元皇后慧眼識英嫁給了起初很貧賤的真元帝視為一段佳話。誰又會知道,她的母親臨死之時說的那句,“我付元珺,此生只有一件悔事,那就是嫁給了秦五兒。若有來世,再不做秦氏妻。”
一直像泥人一樣的秦愫,也忽地冷笑了一聲,道:“難道……皇太后的意思是說我瞧上了蕭將軍,是因為瞧出來了他以後必能登頂?”
皇帝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蕭景又是自己最疼愛的孃家兄弟。蕭太后心裡一驚,斥責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屏風後的蕭霄也只覺脊背一涼,良久都喘不過氣。
秦愫本想反唇相譏“我不過是在順著皇太后的話往下說而已”,饒是她心中再憤怒,也還記得這裡並不是南朝而是大周。
她輕嘆了一口氣,道:“所以,世人說的什麼慧眼識英,不過是事後的總結而已。亦如我的母親當初嫁給了父親,當時聽的最多的話就是‘付家的三女是個瘋子,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偏偏嫁給了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男人’。說起來,我母親瞧上了我的父親,不過是因著馬車翻入了空谷,僕人們一鬨而散各自逃命,而素不相識的父親卻願意鼎力相助而已。我母親是知恩圖報嫁給了父親,根本不是像世人傳的那樣,瞧見了他頭頂上攀著的祥雲。”
秦愫一口氣說了那麼多,慢慢地吐了口氣,又道:“我只相信,沒有人生來就可以成就大事業,這需要個人的努力,妻子的輔助,更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關係。人常說,娶妻當娶閒。那麼嫁漢,也當是如此。從前我嫁玉榮嫁的是他的人品,他的才能。如今我選蕭景,選的是他的恩義,還有他對我女兒的一片赤誠之心。至於我看上了蕭傢什麼,那且看蕭家能給我什麼了。”
這話說的夠狂妄了,蕭太后卻覺得自己不能反駁。同作為女人,她當初嫁給元保兒,嫁的就是權力。
說什麼至死不渝,那不過是哄鬼的。
蕭太后還不是蕭太后時,活的可沒有這麼任性。她覺得高遠公主和她的命運都很不濟,只不過她是先被人踩在腳底,如今她已將曾經踩過她的人全部都埋在了地底下,給元保兒陪葬去了。高遠公主卻是囂張了二十幾年,突然成了別人腳下的泥。
只不過高遠公主這塊泥,連她都不忍心去踩一踩。
踩折了高遠公主的傲氣,她都會覺得憐惜。
沉默了半晌,蕭太后問:“你想要一座府邸?”
秦愫點點頭。
“那也沒什麼不可以。”蕭太后也點了點頭,說的斬釘截鐵:“你且記著,大周的高遠公主府,就是我蕭家給你的。”
“我,秦愫,自當會銘記在心。”秦愫的表情剛毅果決,盯著蕭太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蕭太后也在看著她。
男人同男人的約定,是歃血為盟。
男人同女人的約定,是柔情蜜語。
女人同女人的約定,或許就是這般無聲無息。
屏風後面的蕭霄……真的,頭一回覺得何氏是個可愛又美麗的女人。至於他妹子和這個未來的弟媳,都是惹不起的女人哩。
***
蕭太后為了使秦愫不發現屏風後頭的蕭霄,特地和秦愫一起去尋玉寶音。
可是花園裡,哪裡還有玉寶音的身影。
蕭太后奇道:“在大周的皇宮裡,難不成還有誰敢動我的人!”
有俶爾跟著女兒,又是在皇宮裡,秦愫並不覺得很擔心。
她道:“許是貪玩,轉到了旁的地方去。”
她的話音將落,就有太監來回報,說是寶音公主追著鷹,追到了百果園裡,如今正和皇帝玩在一起。
太監說的確實是“玩在一起”。秦愫和蕭太后卻像是心有靈犀,心裡俱頓時一咯噔。
秦愫是生怕女兒惹怒了大周的小皇帝。她有信心搞定蕭太后,不過是因為蕭太后也是個寡婦,不說與她惺惺相惜,蕭太后做什麼總是會顧忌到蕭景的情緒。
小皇帝就不一樣了,年紀小,易衝動,是所有年輕人的通病。小皇帝真要是一發怒罰了她女兒什麼的,哭都找不到地方去。
蕭太后擔心的卻是兒子萬一玩壞了他未來舅母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