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花一起呆的久了,會讓人覺得周圍都是鳥語和花香。
和料草一起呆的久了……卻只會讓馬都覺得無法消受。
玉寶音好不容易從裝滿了料草的麻袋中爬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吸上一口清新的空氣,她爹的汗血寶馬翹翹就嫌棄地打了個響鼻,銜掉了她頭上的兩根料草,吧唧吧唧,然後轉過了頭,留給她的是一個滿是瘡痍的馬屁股。
玉寶音拿了根料草去逗它,哪裡都不碰,專碰它屁股上結了枷的疤痕。也不肯真的用力氣,就跟風颳過無意撩起的毛髮,搔的它麻癢難耐。
翹翹不爽地踢踏了兩下蹄子。
玉寶音害怕真的惹毛它,遂收了手,低聲道:“好翹翹,再忍一時,等咱們上了船,就安全了。”一頭馬而已,就算它再忠心,還是一頭馬,哪裡聽的懂這些話,這話倒是像說給她自己聽的。
說話的時候,她還抬頭看了看前頭的隊伍,原本長龍一樣的隊伍已經肢解分離,大部分的人馬有條不紊地上了大船。她使勁伸長了脖子,也沒能看見她娘在哪裡,心想著她娘反正是要坐那個三層的樓船,接下來只要她能順利混上去……
想到此,她一縮脖子一埋頭又扎進了麻袋裡,嘴裡含糊不清地道:“好翹翹,等到了大周,我就給你尋個能配的上你的好夫婿……”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傻梁生像是終於聽懂了這句話,呵呵笑道:“小公主,您想的可真遠。”
遠嗎?一點兒都不遠,這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躲在料草堆裡的玉寶音如是心想。
別看翹翹今年才只有五歲,可是按照馬的年紀,它已經可以生|育。
她爹出征前說過,等到他勝利迴轉,就給翹翹配頭公馬,生匹小馬仔,讓她親手照料的。
南朝同大齊、大周的那場三方混戰,以南朝和大齊的結盟開始,卻以大齊的背叛、南朝的慘敗而告終,南朝因此失去了北梁州、東梁州、黎州三郡。
還有,作為大軍統帥的他爹當然也沒能如願勝利迴轉。
翹翹拼出了這一身的瘡痍,也只帶回了她爹已經冰涼透頂的身軀。
可以說,她爹的死,硬生生地耽誤了一匹好馬的姻緣。
也促成了一個女人的遠嫁。
不幸的是……那個女人剛好是她爹的親媳婦,她的親孃!
***
瑞王的髮妻、高遠公主要去往大周和親的事情,兩月前就在建康傳開了。
就算秦愫貴為長公主,也改變不了夫婿的屍骨未寒,就被迫再次嫁人,這個她根本無力改變的事情。
這些都是玉寶音從外面聽來的。
他們都說和親是真元帝金口玉言下的命令,沒人能夠更改,高遠公主若是膽敢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條,就是埋也得埋在大周的土地裡。
他們還說,身為女子,本來就是要在家族有危難的時候奉獻自己。更何況身為一國的長公主,更要在國家危難之時挺身而出。否則,要女子又有何用!
再者,高遠公主還是個罪臣之妻,要不是因為瑞王戰敗,大周怎麼可能有機會提出讓高遠公主帶著黃金百萬做嫁妝前去和親,這般令整個南朝都感到屈辱的條件。
饒是玉寶音今年才只有六歲,懂的還不太多,也知道那些人是在放狗屁。
就像她的好夥伴赫連上同人辯論時說的,瑞王的戰敗,沒人敢將過錯歸諸在真元帝“連齊抗周”的錯誤政策上,也沒人記得瑞王一開始就是反對這麼做的。
還有大周對南朝的侮辱,也沒人敢說是大周在欺負真元帝無能。
所有人,就連真元帝自己都將過錯一股腦地栽在了瑞王玉榮的身上。玉榮活著是真元帝的好女婿,死了以後也得發揮餘光餘熱不是。
聽聽,這世上不是沒有明白人,明白人如是想,可誰又敢將話說出來呢!
就算是赫連上,堂堂的南朝宰相之家——赫連家培養的下一代繼承人的候選之一,也只敢在家裡關起門來,同其他的幾個繼承人候選,辯論一番,辯給宰相赫連淨土聽。
那會兒,赫連淨土的夫人魯氏正在內房拍著“昏昏欲睡”的玉寶音,道了句:“死了的人,已經不知人世間的悽苦,就是苦了高遠公主和真元皇后親封的、咱們寶音小公主了。
可憐真元皇后,也才不過過世了半年,真元帝怎能如此糊塗了呢?”
也只換來了赫連淨土的一聲呵斥,不顧老妻的臉面,道了一句:“婦人之仁。”隨後一揮袖,招呼著候在門外的幾個候選人,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