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騎的蹄下由綠草變成黃土,翟哲的眼前彷彿從一位豐腴的婦人變成一位蒼老的漢子,黃河邊最肥沃的土地不屬於大明。
榆林衛的邊關就在眼前,都在大明的北境,陝西鎮的邊堡與宣大鎮的邊堡修建風格大部一樣。宣大鎮的邊關,如殺胡口和得勝堡都是依險山而建,而陝西鎮的榆林衛邊堡則多數是依溝而建。那些黃土地表上張開的裂縫想吞人而食的巨口,翟哲往下扔下一個石塊,半天才能聽見響聲。
“翟參將,一切都還順利吧!”榆林衛關口,一個膀粗腰圓、臉膛泛紅的武官好不容易把翟哲盼回來,正是陝西總督洪承疇督撫營的王參將。對這支出塞的騎兵,陝西鎮邊軍敬而遠之,巴不得早點把他們送出境。在他們心裡,大明的官軍怎麼能和蒙古人糾纏不清。
“順利,多謝王參將!”翟哲下馬拱手回禮。
“既然如此,翟參將還有何打算?”陝西鎮就差把送客這兩個字寫在臉上。
“今日就回大同!”
“渡河的船隻都已經準備好了!”王參將暗自鬆了口氣。這些天他聽說了這個翟參將的來歷,原來曾在塞外當多土默特蒙古漢部的千戶,他心中既鄙夷,又有些畏懼。看那些騎兵的架勢,不是一般大明邊軍可比。
兩千兩百騎兵分批渡過黃河,楊陸凱一直在對岸等待。翟哲把草原的軍情寫好的書信呈上去,讓他帶給盧象升。進入宣大地界後,騎兵走到不急不躁,過河後第二日走過偏關,突然見到官道大隊官兵行走匆匆,騎兵飛馳,好似有什麼緊急軍情發生。
楊陸凱催馬上前詢問,原來這支兵馬屬山西鎮,一直駐紮在大同北,昨夜收到北進的命令。
領軍的遊擊將軍見到楊陸凱出示的總督府的令牌透露道:“聽說清虜昨日攻擊得勝堡,我等奉命馳援。”
“什麼?”楊陸凱驚詫不已,清虜大營不是在托克托草原嗎?歸化城南只駐紮了少量兵馬。
“清虜昨日侵犯明境,正在攻打得勝堡了!”他掉頭把訊息告知翟哲。
“清虜正在攻打得勝堡?”翟哲也很意外。皇太極怎麼會突然攻擊得勝堡,難道是因為自己在塞外的舉動進行報復?但此時清虜攻擊得勝堡毫無用處,皇太極怎麼會愚蠢到同時和兩個對手進行開戰。官道上山西鎮兵馬先行遠去,翟哲左思右想,總覺得這件事不那麼簡單。
楊陸凱見翟哲臉色有些不好,寬慰道:“翟參將不要擔心,總督大人此次在得勝堡安排有重兵把守,必然不會讓清虜佔到便宜。”
得勝堡守將正是與翟哲兄弟相稱的姜鑲,麾下兵馬數量在大同鎮數一數二。想到蕭之言和左若等人還駐紮在離得勝堡不遠處的方山,翟哲立刻歸心似箭。
大同城下亂成一鍋粥,各路人馬調動頻繁。大同巡撫葉廷桂反應迅速,連發數條命令,但一年多來軍中將領多唯盧象升馬首是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翟哲兵馬一路不做停留,疾馳向方山方向,沿途的官道上被調集的步卒堵住,到最後他無可奈何,命鮑廣先去方山傳令,沒有他的命令,各部騎兵不得輕舉妄動。
直到傍晚時分,盧象升才姍姍來遲,號令之下各鎮兵馬總算是找到了主心骨,通往得勝堡道路疏通開。就算是對盧象升不怎麼對付的山西總兵王樸也不再理會葉廷桂,軍中將領最怕從未經歷過戰事的文官亂指揮,追隨盧象升至少不會被派出去白白送死。
翟哲拜見盧象升之後,把河套的戰事簡要相告,當然沒有提及漢寨。盧象升神情嚴肅,好像遇見什麼為難之事,命翟哲部在方山的守軍退回大明境內,駐紮在大同城下,沒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一連數日,得勝堡的戰事持續膠著,不斷有傷兵返回大同,聽說盧象升率督撫營親自在壓陣。大同戰事一起,邊鎮的百姓老老小小收拾細軟包裹逃向山西方向,官府不能禁。去年朔州屠城影響極大,就算百姓對盧象升有信心,也不敢拿自家性命當賭注,得勝堡邊關一旦被攻破了,再想逃就來不及了。
在大同城外駐紮了七八日,翟哲一直沒有接到盧象升命他出擊的命令。這種局勢下,哪怕讓他出塞威脅清虜後路也能貢獻一份力量,他越想越不對勁。
六月將至,白日裡火辣辣的太陽灼燒這灰白色的帳篷,只有到了夜晚才能感覺到一絲涼風。
柳隨風帶來兩個隨從快馬加鞭在城門關閉前最後一刻飛馳出城,翟哲部騎兵駐紮在東城三十里外。等到了兵營外,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通報後,親兵出營將三人領入。
見到翟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