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崔凝聽見黃格驚慌的叫喊,她沒有失去意識,只是目光放空不想回應。
很快,屋內響起嘈雜的腳步聲,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有人捏住了她的脈搏。
黃格見醫者把完右手把左手,如此反覆兩回才鬆開,正要開口詢問,又見他飛快扎針。
過了好一會,黃格才終於有機會開口,“夏醫,大人情況如何?”
夏醫道,“大人這陣子中毒受傷,又加之沒有好好休息,身體本就虛弱,氣火攻心才致吐血,性命無礙,只是得好生靜養一陣子,當以調節情緒為要。”
黃格疑道,“那大人到底暈沒暈?怎麼睜著眼睛沒反應?”
“都說了要調節情緒!”夏醫吹鬍子瞪眼,“緩一會就好了。”
黃格神色訕訕。
夏醫提筆刷刷寫下一張藥方,交代完如何煎藥,又沒好氣道,“叫你們大人趕快回家臥榻歇著,不然早晚出大問題!”
說罷,揹著藥箱又匆匆離開。
崔凝躺了一會才緩緩轉動視線,看見黃格一臉糾結地蹲在不遠處。
“大人?”黃格輕聲喚,見她掙扎要起身,連忙上前扶起,“您感覺怎麼樣?”
崔凝搖頭,一陣眩暈襲來,緩了一會才道,“沒事。”
她坐起來,身上黑色的披風滑落。
黃格見她看向披風,連忙解釋道,“這是魏大人的衣裳,您躺在地上我不敢隨便挪動,正好魏大人的披風落在這裡,我便拿來給您蓋了。”
醫者來去匆匆,他沒來得及問能不能把崔大人轉移到榻上,方才一直在糾結此事,好在茶室裡燒了地龍,躺在地上也不冷。
崔凝道,“剛剛話說了一半,你詳細講講。”
“啊?”黃格眉頭快打結了,這話題還能不能說?萬一說著說著又氣吐血可怎麼辦?
崔凝看出他的擔心,“放心吧,剛才只是意外。”
黃格心中猶豫,但還是將宮內發生的事說了出來,“暫時沒人知道符危與聖上聊了什麼,屬下也只打聽到他寫完罪己書便觸柱而亡,午時之後屍體抬出宮了,我們的人過去檢視過,確實是死了。”
崔凝問,“外面現在什麼情況?”
黃格搖頭,“尚不知曉,不過跪宮門那些人最先知道他死亡的訊息,我琢磨著,怕是不會消停。”
他猶豫片刻,問道,“大人怎麼會怒火攻心呢?”
他大概知道崔凝是受害者之一,符危就算是死了也仍然逃不脫罪名,而且監察司查到真相,他逼不得已才會選擇自戕,也算是報了仇,怎麼反而給氣吐血了呢?
崔凝憋屈的,不是符危死的不夠慘,也不是他臨死前還擺了所有人一道,她只是再一次深刻意識到,自己七年在仇恨中煎熬,還有無數人命,自己無比珍視的一切,只是別人指間在棋盤上輕輕落下的一顆棋子,是可以交易,可以犧牲,甚至無足輕重的。
她一直以為懂得魏潛的掙扎和痛苦,直到這一刻才覺得自己體會的還太淺。
試想,你為了一個真相一條人命不眠不休拼盡全力,把每一條人命都看的很重,別人卻可以彈指間抹殺成千上萬人,這種割裂感,真的很容易讓人質疑自己的信仰。
然而,崔凝並沒有對黃格談及這些,“現在已經不單單是一樁案子了,暴雪降至,而我首當其衝。”
黃格當下沒有聽懂,但是到了下午就明白了。
符危突然被抓進監察司關了十多日,整個人瘦骨嶙峋,他進宮之時,跪在宮門口的“信徒”們全都親眼所見,他們抨擊監察司在沒有查清事實之前就對他動重刑。
從抓捕到死亡,這個程序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覺得不正常。
他們質疑監察司只花了十多天就查明二十多年的舊案,於是各種陰謀論滿天飛,更有許多人覺得自己看透了一切,斷定整件事都是門閥士族的陰謀。
在那些人看來,崔凝出身世家之首的清河崔氏,而魏潛是崔氏的準婿,身份就是最好的證據。
一時間,各方風起雲湧,斗的難解難分。
在這場輿論戰爭中,真相併不重要,而是要看誰的聲音更大,在這一點上,門閥士族無疑更勝一籌。
沒有人在意百姓怎麼想,大多數百姓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三尺,他們的思想最容易操控。
崔家。
崔玄碧坐在花房裡,面前的桌几上放著一張紙,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夜談、等”。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