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潛今日並未立刻前去刑部,而是先去了監察司組織人手調查太子一系勢利,直到刑部快要下衙這才弄好調職文書送過去。監察司白日未出文書,這就意味著魏潛尚未離職,而刑部今日收到文書雖未來得及受理,但到底是已經收到了,如此一來,既沒有違抗聖旨,又白用監察司的人手一日。
與眾人分開之後,魏潛上了馬車直接前往崔況的宅邸。
哪怕有宜安公主的供詞,調查太子勢利也並非一件容易的事,他一整日馬不停蹄,早已疲憊不堪,他差人去買暮食,就馬車裡等候的功夫,竟是直接靠在車壁上睡著了。
“可是監察司魏大人?”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魏潛迷糊醒來,頓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誰,推開車窗探身看過去,正見一中年文士在對面馬車上也正笑吟吟的望過來,卻是蘇州司馬王韶音。
“蘇州一別,數月未見,魏大人別來無恙?”王韶音十分熟稔地問候。
實際上當初在蘇州查案時兩人除了公事之外幾乎沒說過話,反倒是崔凝與他相談甚歡,被其單方面引為忘年交。
能這般行事之人,自然不是尋常性情,王韶音自認為朋友的未婚夫就是自己人,哪怕並不相熟,打起招呼來卻依然絲毫不見生疏。
魏潛頜首,“一切安好。觀王大人紅光滿面,可是要高升?”
王韶音樂呵呵道,“託魏大人與小崔大人的福,是要動一動了。”
他倒也沒打算當街嘮嗑,簡單說上幾句,便直奔主題,“某前些天給崔府遞了拜帖,一直不曾收到回信,聽聞小崔大人近日忙於公事多日不曾回家,不知她近日可閒下?某大後天便要離開長安,這才冒昧攔了魏大人車駕,還望見諒。”
魏潛道,“我會盡快轉告她。”
“有勞大人。我現在住在東市大元客棧,您與小崔大人若是有空,改日一道聚聚。”王韶音行了一禮,“天色已晚,就不多打擾了。”
魏潛道,“好。”
吹了一會冷風,驅散了睡意,魏潛便翻了翻手邊陳舊的卷宗,重新捋了一下案情。
從前這個案子就像是一隻繭,它就在眼前,你可以透過一些外在的模樣猜到裡頭不是飛蛾就是蝴蝶,卻始終無法下定論,如今有了突破口之後,抽絲剝繭,能夠查到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多。
案子是有一定難度,但令魏潛心緒紛亂的原因只有崔凝,這一場遲到的正義,給她帶來的會是釋然還是更多痛苦……
馬車停下,魏潛在車上坐了許久才下定決心,攜了卷宗進門。
院內掛滿了素絹燈籠,正堂裡傳出嗚嗚咽咽的哭聲,聲音很小,要斷氣兒似的。
屋內崔凝崔況一左一右抄手跪坐在蒲團上,蹙眉看著中間一臉慘白披麻戴孝的雲喜。
雲喜邊哭邊往火盆裡添紙錢,隨時能暈過去的模樣。他和陳元一起受了重傷,眼下將將能動彈便連滾帶爬的來了,說是一定要為陳元戴孝,怎麼勸都沒用,說他若是死了,就在陳元墳頭旁邊挖個坑把他埋那兒。
門口光線一暗。
崔凝回頭看見魏潛進來,皺了一天的眉頭稍稍舒展開。
魏潛上香祭拜後,這才與幾人說話。
“五哥勸勸他?”崔凝悄聲道。
魏潛輕輕搖頭,他了解雲喜,嘴碎了點,但心腸軟講義氣,況且作為僕從沒有保護好主子就是罪過,若是不讓他最後一程,怕是這輩子心裡都過不去,“讓他守著吧,你們三個先跟我一道用飯。”
諸葛不離道,“娘子放心,我在此處必不會教他出事。”
崔凝點頭。
崔況這個宅子買了之後就沒有住過,僕役配置不全,雜役做飯的手藝終歸比不上廚子,幾人晚上也就隨便對付幾口,魏潛便是想到這一點才命人買了暮食,到這會兒已經算得上夜宵了。
飯罷,崔況和諸葛不離看出兩人有話要說,便極有眼色地先離開。
屋裡一片安靜,分明都是一肚子的話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今天謝表哥來過。”還是崔凝先打破沉默。
魏潛抬眸看著她,等著後面的話。
崔凝道,“他說,宜安公主手裡有符大哥的把柄,而這個把柄與我師門有關。”
魏潛既然承諾過讓她參與案件,就沒打算一直瞞著此事,但也沒有想到會如此猝不及防的被別人揭露,這一刻他突然不知道如何解釋,畢竟沒有第一時間告知她就已然算隱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