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我家祖上也是大族,前朝敗落之後一直沒能緩過來,經常要靠變賣祖產維持生活,幾代下來就只剩下藏書了。”
大家族若還有復起之心,敗落之後最先變賣的會是金銀器具,其次是屋舍田產,若非到山窮水盡絕不會賣藏書。
說起這陳家人,還真不止陳智一個“奇葩”。說他們家人才凋零吧,那也不是,只是這麼多年陳家盡出一些不大能振興家族的人才。譬如陳智的曾祖父極擅棋道,曾是大唐國手,一般來說在哪一行走到巔峰,一般都不會缺錢財,但偏偏人家不是一般人。他醉心棋道,飯可以不吃、錢也不想賺,滿腦子都是下棋下棋。
不事生產也就罷了,連旁人上門送錢求出棋譜,他都懶得理會,脾氣古怪到連朋友都沒有幾個,可以說除了一手棋藝之外,其他方面就是個廢物。
再說陳愚擅書畫,如今這世道,酒香也怕巷子深,若不能好生運作,這門手藝別說餬口了,那是往裡面貼錢的愛好,有些上等顏料、紙張都是天價。
陳愚小小年紀書畫一絕,可為人白紙一張,孩子都已經被逼的自己學做顏料了,現在以賣顏料為生,你說可笑不可笑。
若說指望父兄?他那兄長自己都是一身才華,性子卻不著調的人,還不如自己賣顏料!
反正就因為這些“奇葩”,陳家能賣的都已經賣了,一家人守著無處安放的才華、豐富藏書卻過著貧寒的日子,直到陳智曾祖父纏綿病榻,不得已變賣了一批字畫和兩本古籍。
其中一本秦時的古籍中就記載了浩輝聿。
那時候陳愚尚未出生,他會知道這件事,要得益於這家子有個寫文章記事的習慣。
陳愚酷愛書畫,但偏偏家中珍藏已所剩無幾,只能從先輩們的文章描述中增長見識。
他曾讀到祖父一篇文章,大致內容說的是:近來家父重病不起,家中已無餘財,恰有一商人不知從何處得知家中藏有一卷秦時觀星術的古籍,特意上門重金求購……
總之,就是寫了那商人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又如何掙扎猶豫,最終選擇了賣出這本古籍,望先祖們能夠諒解云云。
而文章中也詳細寫明瞭那名商人說服他的原因。
“那商人喜愛各種奇珍異寶,聽聞秦時有浩輝聿,筆桿中納全天星圖,夜間若有光透過筆桿,便可撒下滿室星輝。只是浩輝聿早已折損,實為可惜,他願用畢生精力和錢財去復原此珍寶,所以我家那本記錄了浩輝聿的古籍於復原寶物來說尤為重要。”
崔凝聽罷,不知道說點什麼好,那人要買浩輝聿的資料,與古籍有什麼關係?讓他付錢抄錄不就行了?還真就聽了這一番哄騙搭上一本古物……
總而言之,這一家子各種騷操作令人想數落幾句都不知從何處下嘴。
崔凝嘆了口氣,“那令祖文章裡可曾記載商人的身份?”
陳愚道,“只說是一位姓蘇的長安商人。”
好在這幫人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還記錄了細節,從古籍賣出至今最多不過幾十年的時間,應該能夠查到一些線索。
不過,長安姓蘇的商人何其多?若是僅憑這點資訊去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不過崔凝並不打算放棄,因為那步天聿看起來就不是普通商人花幾年功夫就能隨便造出來的東西,能有這樣的人力財力,必是巨賈。
這種東西,應當不會短時間內頻繁轉手,順著這條線,說不定真能摸出點東西來!
關於步天聿的來歷,監察司可以審問柳歡,但他若堅持不說或者撒謊,監察司也沒有辦法強行審問。一來步天聿與案情並沒有直接關係,二來也沒有柳歡涉案的證據,最多就是給他治個賄賂官員的罪名。
晚飯過後。
崔凝想到今日來樂天居的目的,便請陳元到書房說話。
陳元今日又認識了一名性情相投的朋友,精神很好,“阿凝喊我過來,可是有事?”
崔凝問,“之前聖上召見,可曾與你說起‘太白經天’?”
“嗯。”陳元想到崔凝之前的交代,有些不安,“我……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崔凝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陳元展現了自己的價值,聖上不會突然改變主意,“我不會攔著你,只是……唉!罷了,我的擔憂也早就說盡了,如今多說無益,你自己有數便好。”
講起來,她自己不也是在一條看不見方向的路上無怨無悔?如今陳元選擇一條更危險的路,她感同身受,也沒有立場阻止。
“我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