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免費的,更不知道這世上還有種東西叫人民幣。
自上次被當面拒絕過以後,每次這女孩一進來,小強就縮到櫃檯後面不出來,又不肯走,就像一隻警惕的大狗,緊張的盯著那個女孩坐的位置,看女孩一杯接一杯的灌著冰水。屁股後頭似乎還有一條毛絨絨的尾巴隨著眼珠轉動有節奏的左右搖擺。
女孩放下空空的被子,玻璃杯底撞上木桌面,如同昨天撞上明天。
小強照例在女孩一離開就飛快的衝上來收拾桌子,然後關燈打烊。今晚也是。我看著他轉來轉去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無可奈何的跑過去拍他的肩膀:“小強啊,你是不是喜歡上人家啦,幹嘛每天這麼積極主動的去撲人家用過的東西哦?很有愛哦?”
小強扯出一個詭異的笑臉,一手揮著玻璃杯子惡狠狠對我齜牙咧嘴:“包租婆啊,你膽大也要有個限度吧,無聊要不要我去把學校那個鬼妹找來跟你玩?”
我迅速後退幾步,雙手在胸前畫了個大大的叉,諂媚的笑:“哎呀,有小強哥在身邊啊,我怕什麼嘛!再說,”我狗腿兮兮的搶過他手裡的被子飛速跑到櫃檯後面仔細清洗:“她是活物,又不是死靈,有什麼好怕的。”
“哦!”小強抱起胳膊歪著頭似笑非笑:“上次是誰被楊老頭子的執念噁心到吐?”
“那不一樣的。”回想那次遭遇,我現在仍然覺得很噁心,皺起眉頭認真的看定小強:“小強,我現在有點相信你說的話了。”
“什麼?”小強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挑挑眉頭。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
一瞬間有些茫茫然,我想起媽媽,還有殷家那幫人。不知道是不是“葉醫生”的功勞,還是怎麼回事;自從那次事情以來,殷家人就從我的生活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我的能力也完全消失,除了像肖導員那次那樣掐掉一些本身就很弱小的“惡意”,現在的我,百分之九十九是個普通人。
剩下百分之一是因為我是個見鬼體質的普通人。
“總之,”小強伸個懶腰活動著筋骨:“我勸你最好不要老是同情心氾濫,有時候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我擦乾手,無可不可的走上樓去,小強嗖的竄到我身邊,哼哼唧唧什麼“你就是爛好人”啦,“被人家賣了還不知道”啊,什麼什麼的。
“……”我停下腳步拉開房門的同時對小強說:“你,這個月家務全包!”
小強在後面嗷嗷狼叫:“你就知道剝削我!”
又是一個週日,白衣女孩晚上愛坐的那張桌子,白天總是被一對年輕情侶坐著。他們是店裡的常客,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是有時候從他們身邊走過,都會點個頭,打聲招呼;女孩子屬於偏文弱型的,淡紅的嘴唇,細細的眼睛;男孩子戴副眼鏡,利落的學生模樣。
記得他們是因為那對情侶中的女孩子每次都點草莓沙冰不要冰沙,說是碎冰沙要在嘴裡會劃破舌頭。
今天只有一個人坐在那裡,女孩拿著小銀匙,斯文的舀著沒加冰沙的草莓沙冰。
我走過去,隨口問一句:“今天男朋友沒來哦?”
女孩點頭打個招呼,淡淡的說:“他不舒服,在家裡沒出來。”
男朋友不舒服,不正是促進兩人親密度的最佳時機嗎?幹嘛還一個人跑這裡來吃冰……我狐疑的想著,女孩微抬起頭,提高聲音喊:“服務員!”
我就站在她身邊,就問她:“客人需要什麼?”
她看了我一眼,咬咬嘴唇輕聲說:“沒,嗯……再要一個提拉米蘇。”眼底滑過一絲失望。
“哦。”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給她這個精細微妙的心情神態搞得稀裡糊塗,乾脆走去跟小強說:“二號桌的客人要一個提拉米蘇。”
小強正忙著泡咖啡,聽到這句話觸電一樣猛一抬頭,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那女孩視線看過來,視線正好撞在一起,女孩連忙低頭假裝沒剛才那回事。
……幹嘛啊這都是。我狐疑的轉回頭去,小強正勾著一抹詭笑。我拿胳膊捅捅他,不滿的低聲說:“情聖,客人等著你的蛋糕啊!”
“你知道提拉米蘇什麼意思麼?”小強手腳不停,忽然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呃,帶我走?”我莫名其妙的回答。
“呵呵,沒問題啊!”小強鬼鬼的笑著說:“包租婆要去哪裡,天涯海角我都奉陪啊?”
“……你給我滾去死。”
小強端起裝好的蛋糕一溜煙跑了。
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