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的,溫和的,不受傷害的。
而戲中的翠蓮下了恁大決心,只是因為要走出屋門。
時光過了這麼久,女人終於奔出來了,在外面打拼。可是,依舊覺得不妥。
但見翠蓮她一跺腳,慷慨地說:“倒不如出門去,觀賞觀賞。”終於走出家門來了,來到了外面,她心一下開闊起來,剛才的憂煩頓時沒了。
我一直想,是不是因為環境破壞的緣故,現代人各方面的慾望都滿足了後,卻不再快樂,戲裡的這個女孩子就是看見了天,聽見鳥叫,還有牛背上的一支笛,心情才一下子好起來的。
只覺得,天高眼寬,見牧童,牛背上短笛吹響,聽那面,又百鳥鳴喜氣洋洋。
翠蓮我禁不住心中歡暢,飛銀針,我做起嫁妝。
開啟門走出去後,聞一聞梅花香,就如此開心。
我們看完後都笑了,真是純啊,想念啊,想念起小時候來。
雯兒說翠蓮的家真好,地板也是土地兒,屋角處可以長出小草來吧,一定會。牆也是黃泥做的,不會擔心有任何汙染。屋外有庭院,院中有梅。還有兩扇木門,可以擋著外面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屋裡屋外,處處都有娘在。
欲出門忙想起娘又不讓,靜寂寂守在家真是悶得慌。
娘對女兒的一片心,是穩妥的。演員的聲音亦溫軟甜膩,有柳葉新發的嫩。帶一點陝西口音。後來知道她叫景雪變。
電視播完了,我倆又開啟電腦看了幾遍。想起了在娘身邊的那些時光,兩個人都眼淚汪汪。她跟我一樣娘早早地就走了。兩個沒了孃的孩子,在這個大都市裡,這樣機械地日復一日地表演著,疲累慌張,也不知給誰看。娘若知道,也不知她會怎樣站出來,護在女兒面前。二十年前,我們是娘跟前的垂手明玉人兒。而現在我們是張牙舞爪的機器。面上不是,心裡也是。
奕兒把幾樣吃的東西擺上來。奕兒是個民國人兒,民國的才子,民國的佳人,民國的粉彩瓷,她都迷,她模樣甜,身材也還好,豔俗的旗袍做了一大堆,卻少機會秀,我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她會穿一穿。我們逗她,說她一定是從民國穿越過來的,讓她努力想想,她的前身是誰,陸小曼?蔣碧嶶?紅線女?雯兒與我邊吃著人家千辛萬苦做出來的東西,一邊騰出手來指劃人家。奕兒終於開口說:“好歹我還有個出處,可你們倆,怎麼也看不透,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什麼名頭?妖怪一樣。”
我轉頭看看雯兒,見她臂上晃著只金鑲玉的手鐲,脖子上卻掛的一條後現代的鐵鏈子,不僅大笑。更可笑的是她指著自己的手鐲聲稱為“跳脫”。(大約漢代以前對鐲子的稱呼)
第十二章 鳳凰于飛(1)
《大登殿》。
這個題目想來也覺奇異,登殿即是上金殿的意思,偏偏不說上要說登,還要大登。不過這兩個字用在這裡一點也不覺得過分,也不覺得不自在。小時候就愛聽這出戏,聽了幾十年了,也沒有思省過這個題目,今日突覺它的用意之深之準。
登是不容易,是險是奇,是一步登天的登。
大是隆重,是敞闊,是人世的風景無限。所謂洋洋大觀。
小時候聽的是廟會戲,在一處老宅子的戲樓下,下面場子上臨時搭的戲棚。戲未開時,總望望頭頂,有一種河草味,淡淡清新。及至後來,聽家人再說起時,說那時的戲場如何的寒陋,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是那個戲臺,在我還未正式踏入這個社會之前,人世的華麗深邃悉數在我眼前展現,乾脆、純淨、閒逸、安定,真是一筆豐資。
如《大登殿》裡王寶釧的豪氣。正是一世為人的尊嚴,真實不虛。
金牌調來銀牌宣,
王相府來了我王氏寶釧。
人未出場,高昂的聲音便從幕後傳來。所謂聲可裂帛。所謂直衝霄漢。
寶釧心情開滌,那聲音裡滿是興奮,使聽者的心也豁然開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情也大好起來,為她有今天這一刻的揚眉。金牌調銀牌宣,她,真是重要啊,在薛平貴心中。
在宣她之前,她還是回了王相府,雖襤褸卻精神煥發,她沒有了恨與屈辱,她在母親面前喜洋洋地換好衣服頭面,從相府的家裡等著,她恍惚間覺得又回到了十八年前出嫁時那天,二月二,桃花初綻,春柳如煙,一地的楊花飛滿城。真是龍抬頭的好日子。
王寶釧來到殿前:
九龍口用目看,
天爺爺!
先前道他是花郎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