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矣定奚適》最快更新 [aishu55.cc]
那個在宮中御苑裡為了救我劃傷手臂,教我“奚”字是“去矣定奚適”的奚,帶我去城西郊外賞梅,在佑安寺和我一起祈願,為我忤逆官家搬出宮中從此處境更加艱難,為我講述他的家鄉,明明步履維艱卻從不怨懟的,我的少年郎。
我的,章奚起。
我知道了,那日,他來送梅花的那日,是來與我道別的。
我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我一刻也待不住,我要去找章奚起。
他能從鄴國那個殘忍暴戾的新帝手下活下來,回到京都,一定吃了很多苦。怪不得,怪不得他扮做袁奚每日來給我送花時,總是這樣虛弱,今日還咳出血來。
我哭的喘不過氣來,卻還是向外跑去。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鑽出來的一道身影,突然拉住了我。
朦朧淚光間,我看清是李牧之。
他也氣喘吁吁: “荷華,我有事對你說。”
他看清我的面容後,怔住了: “你怎麼了?”
我知道失態失儀,但我根本不在乎這些了。我奮力要甩開他的手: “讓我走。我要去找章奚起。”
他的臉色一下白了: “你想起來了?”
我反應過來: “你知道我和章奚起的事?”
他顯得有些無措: “我剛知道……總之,你不要去找章奚起。”
我一邊哭一邊拽他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李牧之。我會跟陳恩侯府說,是我背棄諾言,悔棄婚約,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要見到章奚起。我需要他。”
整個院子太安靜了,今夜也沒有月光,院子裡是死寂一般的黑暗,只微弱幾點燈光。藉著這點微光,我看見李牧之臉上紅了眼睛,受傷的神情。
“在你心裡,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的喜歡,真叫你覺得這樣困擾嗎?”
我對李牧之,是少年共同長大的情誼,他對我來說不是一個普通的朋友。可是人的感情太稀缺,太自私,我已無法回應李牧之的情感。我心裡只想飛奔到章奚起面前,只能連聲說對不起,繞過李牧之。
他還是死死拉著我,這一刻,我的憤怒,我的難過,我的不甘和害怕,全都化做力氣揮向李牧之: “李牧之!你到底想做什麼!”
“送東西。”他承受了不該承受的我的怒火和不甘,卻一點不虞也沒有,只是狐狸眼耷拉著,像只小狗一樣不管不顧地拉著我, “你別生氣,我是來替人送信的。”
我知道這樣的情況下,他拿出來的東西一定很重要,也許是與章奚起相關的,否則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攔我。
果然,他從衣袖裡摸出一封信,遞給我,說話有些猶豫: “這是章奚起殿下,留給尉遲忌的信。他囑託尉遲忌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但尉遲忌猶豫再三,還是告訴我了。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
我顫著手接過,信封果然是章奚起的字跡: “忌兄收。”
……
“忌兄見字如晤。奚書此信時,尚是殘喘一人,兄閱此信時,奚已黃泉一鬼矣。仍念舊時,奚孤僻寡言,倍受冷視,兄良善直率,不棄奚才薄勢微,交為好友。雪中送炭之誼,奚萬死不忘。今起事不就,奚苟延殘喘,已了夙願,手書此信,特來告別。今後天高地闊,望兄一展宏圖,順遂康樂。”
“另有一不情之請,望兄成全。宋太傅之女宋荷華,奚終身有愧,不敢再奢求多餘。望兄替奚守密於心,惟願其福綏安康,得遇良人。”
“今奚身歸天地,與兄來世再相逢。”
我捧著信不知讀了幾遍,那是章奚起的字跡,我卻一點也看不明白,只好一遍一遍從頭讀。
我站在黑暗冷寂的院子裡,控制不住哭聲,感覺嗓子嚐到了些甜腥味,很快沒了知覺。
……
我再醒過來,腦子裡昏昏沉沉,一團亂麻。家中親人都圍著我,這一幕,倒很像我失憶剛醒來時。
只是如今不同了。
我沒有忘記章奚起。
一想到章奚起,我的心就痛得險些要死過去。
聽母親說我才知道,我昏迷已有五日了。醫士說我這是心弱之症,需得自救。母親日日守在我身邊,幸而將我守活過來了。
我張了張口,想叫亭涉,嗓子卻怎麼也發不了聲,只能發出些難聽的嘶啞的不成聲的低吼。
醫士很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