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蘿在太后身邊的繡墩上坐下,牽著太后的衣袖,在她耳邊輕聲道:“才剛兒臣聽太和殿外當值的小太監說,今日早朝時有幾位言官御史上了摺子,進言的都是同一樁事。”
“哦,”程太后抬起眉問道:“何事?”
齊雲蘿笑道:“說的是當今陛下專寵梅氏,接連一月夜夜召幸不說,還把她久久安置於掬月宮……。”
“是嗎?”程太后揚起頭笑了:“必定是進言讓皇帝雨露均霑,維持後宮一團和氣吧?”
“正是呢,”齊雲蘿笑著點頭,“誰承想遞上去的摺子都被皇兄硃筆御批了同一句話。”
“什麼話?”程太后側過半個身子,緊盯著她的臉。
齊雲蘿憋不住又是一陣笑,邊笑邊道:“批的是‘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程太后聞言一愣,突然明白過來,免不得“噗哧”一聲笑出聲來:“‘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後伏著‘干卿底事’吧?呵呵,這個灝兒,倒是會和大臣們打趣。”
齊雲蘿道:“正是呢。說來說去這都是皇兄的家事,哪裡輪得上那些多嘴的言官們指手畫腳?聽說那些性急的接到摺子,等不及地在丹陛下展讀了,一個個站在那裡發愣呢。”
程太后望著女兒的臉,微微蹙起了眉頭,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些:“你哪裡知道…………”
正說著,忽聽外間傳報:“皇上駕到。”程太后與莞柔公主對視一眼,含笑道:“正好,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陣嚓嚓的腳步聲起,齊雲灝在太監、侍衛們的簇擁下走進了承恩殿。此刻的他已經換下了朝服,身著淺紫色的袍子,絳色繡雲紋的箭袖,頭上一頂紫金冠束髮,益發顯得面如冠玉、神采飛揚。
“兒臣給母后請安。”他走到程太后面前躬身行禮。
程太后起身扶住他道:“灝兒不必多禮。此刻並非在朝堂之上,哀家的寢宮中就用不著那套繁文縟節了吧。”
齊雲灝點頭道:“遵命。”抬頭望見了正要過來見禮的齊雲蘿,便笑著一抬手道:“你也免禮了吧。”
“多謝皇兄。”齊雲蘿調皮地一吐舌頭,復又坐回繡墩上,挨著母親坐下了。
“皇兄,我和母后正說你的事呢。你那句‘風乍起’的硃筆御批把母后都逗笑了……”齊雲蘿顧自唧唧咯咯地說著,沒在意程太后和齊雲灝的臉上都已微微變色。
程太后伸手按住了齊雲蘿的衣袖,對她使了一個制止的眼色。齊雲蘿這才微愣了一下,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承恩殿中一下子靜謐了不少。長窗外忽然傳來啾啾咋咋一陣急鳴,原來是梧桐樹上停棲著的兩隻黃嘴雲雀不知因什麼緣故爭鬧了起來,撲騰了一番又雙雙拍打翅膀飛走了。
程太后目送著遠去的鳥兒微微搖頭,回過頭來凝望著齊雲灝道:“禽鳥間尚且時有爭鬥,這後宮之中紛紜糾纏更是千古不絕。不知皇帝想過沒有,今日言官們聯手上書,其背後是否有人指使?後宮與官場之間自有千絲萬縷的裙帶牽絆,可謂一榮俱榮、一毀俱毀。那些妃嬪們的父兄必定會傾盡全力來力保她們在宮中的地位……”
齊雲灝一笑,信步走到窗前,從書案上拿起一冊《迦愣經》隨手翻著,嘴裡淡淡說道:“正是如此,兒臣才不願專寵宮中任何一位權臣之女。”
太后道:“那你對霽丫頭…………”
齊雲灝放下經文,目光直視母親:“霽兒不同,她孤身入宮,背後沒有任何靠山。”
“灝兒就是為了這個才特別偏寵於她?”
“不,”齊雲灝輕輕搖頭:“朕寵愛她是因為——霽兒與她們不一樣……。”
程太后望著兒子忽然柔和下來的目光以及唇邊那一撇似有似無的笑意,心頭驀然一動——莫非,這個孩子當真了?
登基三年來,朝野上下、深宮內外人人對他懼怕、個個道他無情。身為母后,她也常常煩惱於他在後妃面前的冷酷淡漠,有時候甚至會情不自禁替他感慨——莫非,作為一國之君,他這輩子不可能遇上真愛,抑或,根本就不需要真愛?
如今看來,這孩子總算是情竇初開了。嗯,雖然遲了一點,卻真的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帝王寶座高處不勝寒,但願從此以後會有一顆心在孤寂和寒冷中給他溫暖,並陪伴他一生……。
想到這裡,程太后的臉上露出了暖暖的笑意。
“灝兒,”她招招手把他叫到跟前:“既然你喜歡她,就要替她考慮周詳。母后記得,當初你召她入宮前曾打算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