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慕錦從屋裡出來,頭髮已經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髮髻,她個子高挑纖瘦,站在個頭低矮還有些黑胖的劉繡娘面前,不過一個眼神就將劉繡娘看的有些不自在。
不得不說,宋家這個媳婦兒,生的真是好!
劉繡娘輕咳兩聲,故作親熱的一手拉過宋怡的手:“原來是宋家娘子啊,我是本村的劉繡娘。你們家小妹的手可巧著呢,我從前也在她這裡買些繡活兒。”話畢又轉向宋怡,“小妹啊,這回可是大活兒,是衣裳的繡紋,嬸子這裡……”
“劉嬸子還真是照顧我們家小妹。既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想必劉嬸子大概也知道我們小妹的活好不好。繡紋什麼的,只要你拿得出,小妹一定行。那就乾脆些,咱們來談談價錢。”
劉繡孃的笑容一僵,有些尷尬。
這意思,還是要坐地起價?
宋怡被錢慕錦的直白給噎了一下。哪怕錢慕錦說的和她想的一樣,但劉繡娘好歹是一個村子裡的,宋怡從小就被宋大娘教導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里關係是不好弄僵的。所以,雖然她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嘴上絕不會像對楊天勤那樣的外來人員一樣利索。
在劉繡娘眼裡,宋怡一直是個好拿捏的。這妮子也的確是劉繡娘接觸的人中功夫最好話也最少的那個。大家都不傻,劉繡娘從不說什麼價錢的事兒,給多少宋怡就拿多少。偶爾跟她說一說價錢,她也是和和氣氣的,點頭認下就對了。
所以劉繡娘對宋怡這樣的很滿意。宋怡的繡工的確好,難得的是從來沒人教她。你給她個新花樣,要她說出個一二三來,她啥都不知道,就連自己刺繡的那種針法是真麼名字她都不清楚,可她就是會!自己摸索摸索著,不知道比多少人強了去了!
今兒個她就是來找宋怡接買賣的,聽說國喪的範圍有些廣,加上當今皇上和去世的先皇是父子情深,各州各縣也對國喪這個事情很重視。所以縣城裡好些人家都要趕製新衣服了。
這國喪期間,皇室貴族自然是重孝,但下面的貧民百姓,雖說不是正兒八經的重孝孝服,那也不能花枝招展的。所以,當衣服的顏色低調下來的時候,繡工和做工,就是那些大家小姐們相互比拼的地方了。
這一陣,正是布坊衣坊和繡娘們賺錢的好時候!
年紀大一點,看人的眼光都是不一樣的。劉繡娘不至於蠢到看不出來錢慕錦不是個善茬,光是聽那話裡的意思就有些不對頭。她乾巴巴的笑了笑:“宋娘子想怎麼個說法?”
錢慕錦也不跟她繞彎子:“不曉得劉嬸子將東西拿去,能賣多少?”
這會兒是真的要談價錢了,劉繡娘想客套都客套不起來了。她一樣一樣的跟錢慕錦悉數:“這會兒要的衣裳的繡紋多,不過小妹大概是不方便跟著我去那頭,所以我把東西拿來給小妹,只消她做好了我再給拿去就成……這工錢,都是按照衣裳的料子和花紋繁複程度算的……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啊,好的衣裳的繡工價錢高,可要是弄壞一點,賠的錢也不少!”
錢慕錦已經沒耐心跟她多囉嗦:“價錢。”
劉繡娘已經有些發汗了,偏偏還咬著牙道:“這個也不好說……一種花紋一個價錢,衣服的料子……”
“哪種花紋多少錢,哪種針法多少錢,哪種布料又是多少錢,勞煩劉嬸子一樣一樣的理一理,否則這到了後頭,要是算不清楚,只怕也不好!”錢慕錦一樣一樣列了出來,把劉繡娘說的面紅耳赤。
小妹是好糊弄沒錯,就算她曉得自己被糊弄也不會說什麼。有時候價格低的繡樣劉繡娘給低價錢,價格高的同樣給低價錢,她怎麼都是賺的。現在明碼實價了,她還怎麼賺?
劉繡娘也不傻,當即就擺出了一副不太樂意的樣子:“送娘子,你這話是啥意思?難不成還是怕我坑了小妹不成!?不信你問問小妹,我啥時候差過她的錢?”
宋老爹和宋大娘應了出來:“咋了?”
見到宋家二老,劉繡娘瞬間更有了底氣——哼哼,瞧瞧你們家媳婦兒多不會做人!才嫁進來多久就敢指手畫腳的!
劉繡娘抱著手一臉的不樂意:“宋大嫂子,您可得來評評理!你們家本來也不算富裕,我也是看著小妹懂事,這才回回有什麼活兒都找小妹來做,讓她也好給家裡補貼些家用,可這宋娘子倒好,一個勁兒的跟我說價錢!我劉翠是那樣坑小妹的人嗎!”
宋家二老有些責備的瞥了一眼小妹,目光觸及錢慕錦的時候,又不好太過苛責。錦孃的脾氣他們都曉得,原本對小妹的責備也變成了對著劉繡孃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