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策論,以備第二天好進呈楊素。到得三更,忽然有人扣門,李藥師開啟門,卻見一少年持囊而入。那少年一進來就催著李藥師關門。關門後,那少年解紫衣,脫皂帽,露出一頭長髮來,原來是個年方及笄的麗人。”
肩胛笑了笑:
“至於她長得怎麼好看我就不跟你說了,因為……你一定會親自遇到。雖說,現在,她韶華已老,但必有餘韻猶存的吧……”
肩胛說到這裡,目光間一片悠遠,宛如嘆息。
小卻安靜靜的聽著,知道師傅好多感觸是自己這個年紀還未來得及領會的。
卻聽肩胛道:“那麗人嫣人一笑,問李藥師道:‘閣下還記得我不?’李藥師審視良久,才說出‘楊家……’兩個字。那麗人笑道:‘不錯,我就是楊家的執拂妓。’”
“說著她走到案邊,拿起李藥師方才擬就的策論來看,又看了看他案側之劍,篋中之書,方含笑道:‘絲蘿不能獨生,所以願依喬木。以君才略,配我韶華,不知閣下願與不願呢?’李藥師愕然道:‘豈是願與不願?問題是能與不能。’那紅拂女道:‘李郎大才,難道看不出楊素尸居餘氣,就算隋的朝廷,也早已蟲蛀黴生,難以長久。挽大廈於將傾,所費之功,所勞之力,只怕還不如拆了重蓋了。’說著她一揚李藥師放才所寫之策論,竟就著燭火點燃,一焚成燼。微笑道:‘他確是惜你是個人才,但你知道,他不會用你。他目前如此高位,只圖自保,要進也進可以助他自保之人,豈會進舉你這銳意進取之人?’然後她望向李藥師,含笑道:‘我是惜你之才,不忍你枉費精力在那老賊身上,所以夜奔,無論你從與不從。這虛名你算擔上了。楊素若知,定不會饒了你。所以,你我何妨明日凌晨出城,鷗遊江海,以待時機。不出三年,定有無數大事等著你做呢。’”
肩胛說到這裡,神色間也似無限欽羨。
“那女子本也是教坊中人,出身樂土門。從那以後,草莽英豪們就稱她為紅拂。李藥師與她夜奔出城,為恐楊素追捕,決定同赴太原。他們投宿於靈石縣的一家旅舍。那日早上,李藥師黎明起來,出去刷馬,紅拂在窗內梳頭。突然,有一虯髯客乖驢來前,至旅邸下驢,進了屋就取枕而臥,躺在那裡看紅拂梳頭。”
“李藥師怒從心頭起,正欲呵斥,紅拂卻衝他搖手。待得梳洗完畢,方斂衽上前,請問那虯髯客姓名。那客人說是姓張,紅拂就道:‘我也姓張,行一’。虯髯客喜道:‘今日幸逢一妹’。說罷,一躍而起。紅拂就伸手召來李藥師與虯髯客相見……這就是他們風塵三俠相識的始末。從那以後,‘風塵三俠’之名驟傳海內,我出道時,雖未能與他們全部江海相見,卻因為師門源緣,跟紅拂倒是有過數面之緣。如今一別,已又是十數年未見了。”
天光漸次暗淡下來。
小卻用一把匕首細心地切著獾肉,不知怎麼,他覺得肩胛的臉色也有些黯然。
只聽肩胛說道:“故事說到頭,還要牽扯上你們李家。那虯髯客曾與李藥師縱論天下英雄。李藥師說:‘太原有一位李公子,英姿勃發,雄心皓志,實屬難得’。虯髯客便與他相約一起去看那李公子——也就是你的叔叔世民了。”
“那天,虯髯客還帶了一個道士前去。據說,他們下了一盤棋,棋怎麼下的沒人知道,只知道未落數子,那道士突然對虯髯客說:‘這天下不是你的了。’”
“虯髯客即推枰而起,滿面黯然。此後,據說虯髯客將自己的莊園房產,佳童美姬,金帛十車,一齊都贈給了他的一妹。自己僅帶一小僮,戎裝匹馬,踏塵而去。臨別前,他與紅拂道:‘你巨眼識人,得遇藥師。它年之功業,恐非平常人可至。些許財物,助妹運轉。李郎佳兒,妹當自惜。我本意欲在此建立基業,可惜此天下非我當有。十數年後,東南數千裡外,如有異聞,那便是我得意的時候’。說罷,絕塵而去。從此大野風雲,隨它變幻,卻再沒有了虯髯客的訊息。只傳說數年之前,東海方向,扶桑國異變。據說,那裡就是虯髯客後來安身立命之所了。”
“大野傳說,虯髯客臨走之前,曾傳李藥師以風角、鳥佔、雲祲、孤虛之術。又有傳說,這些異術,李藥師得之於赤松子。總之,李藥師憑此四術,後來行軍佈陣,無不料敵機先,竟在隋末亂世中,闖出了好大的名頭來!”
小卻不知肩胛為什麼突然會講起這麼一段故事,他只是愣愣地聽著。
卻見肩胛再沒說話,他也去不多問,默默地切著獾肉。
獾肉切好了,他猛地抬起頭來,只見月亮已升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