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陳大郎,落晚家裡,徐苒便把張青蓮開的那張單子給了他道:&ldo;勞煩舅舅明兒一早去跑一趟,除去這些,另再買一套文房四寶來,不要太好的,只能使喚的便可。&rdo;說著,從腰上的荷包裡拿了塊足有一錢的銀子遞給她舅。陳大郎哪裡肯要,只說這點兒東西能使喚幾個錢,他那裡有呢,徐苒卻強塞給他,陳大郎無法兒,只得收在袖袋中,想著明兒趕早就去買了回來。吃了晚上飯,回了屋還道:&ldo;怎好好的卻想起買這些東西來?&rdo;他婆娘聽了,小聲著把今兒的事怎麼來怎麼去的說了一遍,又道:&ldo;當家的,我這麼瞧著,別是大姐兒相中那窮秀才了吧!不然怎的叫了家來,還給了他吃食,若真畫個扇面子,哪用的著他。&rdo;陳大郎道:&ldo;可不胡說呢,大姐兒怎會瞧上那窮秀才。&rdo;他婆娘道:&ldo;這可說不準,雖說大姐兒如今跟著顧家老爺,便是心上著緊,這不妻不妾也不是個長事兒,大姐兒又是個心裡有主意的,莫不是瞧著那窮秀才是個讀書人,生了什麼心思不成。&rdo;陳大郎聽了卻嘆道:&ldo;依著我的意思,那顧家老爺也非良配,雖是富貴人家,即便趕明兒真納進去,也不過一個小妾,與富人為妾,倒不如正經嫁個老實本分的漢子過消停日子的好,大姐兒也是這個心思,待我這買賣做起來,手裡有了銀錢,還是贖她出來的好,這兩夜裡我總夢見我那苦命的姐姐,一個勁兒的囑咐我要看顧著大姐兒,我琢磨著,不定是心裡頭惦記著大姐兒,給我託夢來了,只那窮秀才也不妥當,如今是落了難,過後真有金榜題名的那一天,哪裡還會瞧上咱鄉屯裡丫頭,大姐兒是個明白孩子,心眼又好,我估摸著,她是想接濟接濟那窮秀才,你也別逆著她,就當積德行善了,明兒他來了,管帶他一頓飽飯,臨走再給他些乾糧也便是了。&rdo;他婆娘應了。翌日,趕了個大早,陳大郎跑了一趟,因臨著山上的觀音堂,山腳下卻開了個賣雜貨的鋪子,也賣些筆墨紙硯,雖不好卻可使喚,買了回來仍下地去收拾那幾畝莊稼,今年年景好,這幾畝薄田眼瞅著有了個好收成,好歹等過了大秋,把糧食收上來,留下過冬的,剩下的用來造些好酒,年下里賣,或可賣上個好價錢,等有了錢贖出外甥女,給她許一家好婆家,也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姐了。惦記著這些,哪裡還會惜什麼力氣,愈發連晌午都不家去了,到了晌午,大姐兒舅母惦記自家男人,便裹了兩張餅提一罐涼水去地裡送飯,家裡留下大姐兒一個看家,囑咐她:&ldo;那窮秀才來了,莫讓進屋,仍讓他在院子裡的牆根下畫畫寫字便了,他若趁著家中無人想著輕薄與你,只管喊叫一聲,左鄰右舍必來人的。&rdo;大姐兒聽了,心裡倒想樂,就憑張青蓮那風吹吹就倒的小身板兒,還輕薄自己,自己反過來輕薄了他倒有可能,卻也不好拂逆舅母的好意,點頭應了,她舅母這才去了。徐苒略收拾了下灶房,把留下的半塊餅並一碗黍米粥撂在灶臺上溫著,出來撣了撣身上的灶灰,一抬頭便瞧見籬笆牆外姍姍而來的窮酸秀才張青蓮。眼睛在他身上掃了一圈,不禁暗笑,倒也知道換身衣裳。張青蓮到了籬笆門外,見院裡只大姐兒一個,卻不好就進去,立在外頭道:&ldo;令舅母大人不在家嗎?&rdo;徐苒懶得跟他廢話,直接過去開啟籬笆門:&ldo;給我舅舅送飯去了,進來吧!大晌午頭上怪熱的,回頭你再暈在我家門口,我可拽不動你。&rdo;張青蓮還以為她在笑自己昨兒站起來晃了幾晃的事兒呢,未免有些紅了臉,徐苒瞧著他臉上的紅暈,覺得稀奇非常,主要顧程那廝的臉皮忒厚,指望那廝臉紅一回,還不如盼著太陽從西邊出來更靠譜些。張青蓮哪裡經得住一個大姑娘如此直眉瞪眼的瞧,清瘦的臉上倒越發紅起來,徐苒不禁撲哧笑了一聲。其實徐苒的行為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些不妥,只她覺得逗弄這窮酸是個樂子,便沒當回事,落在張青蓮眼裡,卻覺她對自己或許有意,倒惹出後面許多事來,這是後話暫且不論,回過頭接著說張青蓮。一張臉似塊紅布一般,忙著就進了院子,見牆邊的桌子上,整齊的擺著一套文房四寶,以及幾樣顏色,便坐下來,剛要問徐苒要扇子,卻見徐苒從灶房裡端出一碗粥半塊餅來放在桌子上,見他要說什麼,臉一扳道:&ldo;不許推辭。&rdo;繼而卻又笑道:&ldo;餓著肚子寫字手要顫的,論說你手顫也不干我什麼事,那扇子卻是我的物件,回頭你手一顫,落筆沒個準頭,毀了我的扇子可怎生好,故此吃飽了再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