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
“郭子儀見過皇后娘娘。”大哥正襟施禮,我僅屈身一福,簾後的人是張妃,她終於現身。
“汾陽王還不改口?呵呵。”
一聲清脆笑聲,珠簾嘩地兩邊捋起,張妃笑著走到我們面前,她扶我站起,我與她平視。多年未見,張妃姿容甚好,燭火下只見眼角淡淡尾紋,身材面板保養有道。
“這孩子倒是一點未變,只是清減些,讓人直想好好憐愛疼惜著。”張妃親切牽我手往殿後去。
“娘娘。”大哥發聲,他左腿四平邁前,不是跟來,但也不退。
“本宮留珍珠吃頓飯,敘敘家常,明日一早派貼心之人護送。王爺公事纏身不如先行回府,輔國,車馬可備了?”
張妃額首身旁,李輔國應聲而答。“本閣昨夜與汾陽王相談甚歡,今日同往,同往啊!”李輔國熱情招呼大哥出殿,我們相望道別,大哥躬身再施一禮——“珍珠還望——還望母后照顧,子儀多謝母后!”
張妃呵呵開懷,我在她笑聲中愣怔前行,一陣暖霧燻面,回過神時張妃不知何時離去,而我身處一座內殿溫泉。殿內宮女褪我衣衫請我入池,她們為我洗髮洗浴,澆灑花瓣。我踩著光滑細緻的鵝卵石出浴,先食一勺珍珠粉,再飲一盅冰糖燕窩。她們梳理我及肩中發,綴以珍珠;她們淡描我五官臉龐,丹蔻十指;她們妝扮我衫裡裙底,粉妝玉琢。我被推到鏡前,平日容貌早熟捻於心,今日精雕細琢,方知不同。
“怎那麼久?人呢?”莫青桐迎著面來,銅鏡撤去時我明顯看她滯了一滯。她今日不同以往,當年同為王妃她對我親切有加,後來收復兩京已是怒斥不爭,到如今她曾摑我罵我,彷彿我愈傷心她愈開心。
“走吧。”她扯了我往前殿走,我跟她吃力一不小心前腳絆後腳。
“看著點啊!”她較力拽我,我借力站穩,突然見她小臂裸露,幾處掐痕指印紫紅片片。
“走吧,母后等得久了。”她落袖掩飾,我下意識冥想——母后?是,大哥最後一句說的是“子儀多謝母后!”,大哥,他…
“郭珍珠你走不走!”莫青桐失了耐性,她拉我大步走向正殿。
殿內明燭高照人聲清亮,只聽一個優雅男聲響起:“母后那件禮物可真是耗時許久,系俗事纏身,恐怕不能多做停留,請容兒臣改日再來!”
“母后!”莫青桐推我出去。
我踉蹌幾步撲進光亮,張妃咯咯笑道,“本宮說的禮物就是她了,系,不知這份禮物,可合你心意?”
轟隆一聲春雨滂沱,他驚詫久久。
“我們走。”李系抓起我手就走,
“段志恆,送越王。”張妃也不攔阻,我跟著李系出殿,他拉我走得疾,甚至可說飛奔。殿外大雨如注,泥水草漿沾上他銀灰袍擺,他劈手搶過殿門旁一人的油傘。
“殿下走好,王妃走好。”那人雙手遞送李系油傘,折腰躬送。
“你。。。段。。。段公公?”李系突然停下腳步,扭頭折返。
“奴才段志恆,入宮之前,名叫段誠志。”那人抬起頭,是一張中年微福的臉,聲音面貌似遙遠不識,又幾分熟悉。
段志恆?四年前李豫設計我接旨時就是他頒的聖旨,李豫說我容貌雖象但身材太瘦,萬幸是段志恆。。。但是,這張臉,仔細看來竟然有些別樣似曾相識,別樣得讓人心驚。。。
“嗬,原來是故人,段誠志,段管事!”李系一語衝破我腦中梏窒。段管事!從前廣平王府那個段管事!
“瑾——”我嚥下驚叫,李系死死看他,轉身,他放開我,大步走回正殿。
“王妃經年不變,卻不知宮中發生的變故。昇平郡主前些月受了驚嚇,夜夜高熱不退,殿下不眠不休陪伴照料,前些日才康復。”段志恆陪我站在簷下,我一句說不出,他自顧自說,敘述一個半月之前太子東宮發生的事故,他說一群黑衣死士闖進東宮,意圖搶走雍王世子與昇平郡主,幸得越王施金蟬脫殼之計,以一雙冒名兄妹釣出史朝義這幕後之人。後來昇平受驚發燒,李豫李系雙雙離宮,待回宮時孩子病已沉重,李豫徹夜陪伴,藥石俱下,反反覆覆數十日才轉危為安。
“王妃不走了嗎?”段志恆無絲毫阻攔之意,可我只能走回殿去,他再次折腰躬送。
“段公公。”我突然向他福下,他吃了一驚。“多謝公公相告。”
我愈沉靜,他愈凝重表情。“娘娘正等著王妃,您請。”段志恆引我回殿,我一步步跟他,笑看他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