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襲擊者,還有那無辜的六十六名公門中人。
兩日後長安西郊党項羌人作亂,京兆尹崔光遠迅速剿滅,當場斃命的匪人中竟有仗內六閒中的內飛龍使,玄宗皇帝震怒,刑部奉命徹查此事,六閒總官受責貶掌管理宮廷馬匹簿籍的閒廄飛龍廄,左龍武大將軍長孫全緒暫領六閒。
後一月,五歲的興王李佋病重,纏綿一月後早別人世,興王母悲痛欲絕。
九月,我病癒後第一次在他的陪伴下走出王府,長安,已入秋。
他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正在看身上的衣裙,極雅緻的粉色,純白睡蓮精繡,讓我想到那夜李系的話——純淨如蓮,他說我,他說錯了,我不是。
“珍珠。”他抵住我額,溫涼,已大半個月不再低燒了,那麼多苦藥不是白吃的,我笑。
“你別多想,真的別想了,要下地獄我下便是——”
“別說。”我掩住他口,他認真地看我,看我每一個表情,蹙眉、微笑、凝神、思慮。
“說什麼呢,嚇著孩子。”我嗔怪他,有一瞬間,他有些迷惑,隨後溫溫和和地笑起。
我的身邊,院子裡,乳孃懷裡,一共有四個女孩兒,大的穿了粉粉的衣裙,與我一樣的粉紅睡蓮衣裙,小的由乳孃抱著,小郭曖試試探探地摸她小得象片楓葉似的小手。我收養了四個女孩兒,以我大哥的名義收養,她們姓郭,單名,名字連起來叫作“清、河、芙、蓉”,郭清四歲,是個懂事的孩子,她叫我姨姨,她問爹爹會不會喜歡她,問爹爹什麼時候會來接她們。我告訴她,她的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他喜歡女孩兒,尤其是名字叫“清”的女孩兒,她開心極了,又跳又蹦,粉紅裙子翩翩轉起,象朵美麗的睡蓮。
“不去好麼?那麼遠的路,我擔心。。。”他牽著我的手在園裡散步,這個月來第無數次企圖打消我的計劃,按大哥信裡所說,下個月他會來京,停留一日後即返回,帶著我,還有四個女兒。
“人家三年多沒回孃家了嘛。”我撒嬌,他立刻拿我沒轍,退而求其次地要我一個月之後立刻回家,哦,不,是半個月,他又改了主意,說是會求了涼州的差使順道來接我,半個月後立刻來接我。
“假公濟私啊,李太守?”我笑彎了眉,他也笑,一句李太守掀起了五年前的往事,那時的他自稱涼州太守李豫,典型的搭訕。
“我定了輛馬車,趕在你回去之前完工,車底厚實些,顛得少,還能生了碳火取暖。等你大哥來後我再囑咐囑咐他,一早一晚的呆了館驛好生歇著,天雨路滑的更不許趕路,朝英跟著去照顧你,另外這幾個乳孃不夠,張管家物色了幾個老實穩重的婆子一起去,管好了你別不知冷暖吃飯沒個定時的還跟了郭曖瘋得再生了病。啊,還有,伊賀隨行,我調了五十名侍衛跟著。。。你別看我,就這麼說定了,明日還要量身,秋衣冬衣裘袍風帽都置起來,今年冬天冷得早,你笑什麼呀,啊,笑什麼呀。。。”
他來追我,我邊跑邊笑,說他秳躁,說他老了老了還囉嗦了,他抓我,捏我的笑臉,懲罰性地嗬我癢,我笑得發軟,倒在他懷裡,抱著他腰背討饒,後來,他抱起我大步回房,再後來,我們倒在床上,現在,他環著我腰肢,我枕著他的臂,長長的發披滿他健碩的胸膛。
“俶。”我喚他,他輕嗯,許久後眼簾前陰影擋了一擋,隨後,輕柔的絲被由頸至腳蓋上,我向右蜷了蜷,左腰上的臂收攏,我沒再開口,卻在心裡說完這句話——李俶,我要走了,一個月之後。
因為——史朝義說得對,我不適合這裡。
君非我所殺卻因我而死,長安縣主和縣衙公人共六十六條生命無辜慘死,留下的是六十六個陰陽永隔的家庭。我無能去阻止,內鳳苑使的職責是保護皇室,包括皇室清譽,所以那些人被滅口,他們知曉了不該知曉的,我雖毫髮無傷,卻被一個男人擄走長達兩個時辰,而我的丈夫是一國的嫡皇孫。我無法責怪李俶,他保全了我,保全了他的顏面地位,人不是他殺的,令不是他下的,他厚恤了所有亡者,已是額外。
他在我醒後立誓,我今日所受一切痛苦他要那些人千倍百倍還來。他做到了,被貶去看馬的六閒總官是東宮侍衛總管李輔國,而興王的孃親正是太子妃張良娣,可我要的,本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
我與他們不同,這是李俶對莫青桐說的。
我是不同,我的道德觀不是這樣的,沒有人是天生該死的,沒有人是可以被犧牲的,李超不該死,那六十六個人不該死,可他們偏偏為我而死,還有更多,那些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