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於S城明崇半山上的一個私人學校,由幾個大財團聯合投資設定,和美國、歐洲的多所名校聯合辦學。學院並不對外招生,據說設立的初期只是為了給一些財團的子女進行海外留學前的輔導,而後漸漸擴充套件到了兩百多學生的規模,成為了一所全國頂尖的精英學校。
千惠進去之後變得很忙,一個月也難得和她們見上一面,如今說是下週末再聚,鬼知道會是什麼時候才能再碰見。
麥美瞳一個人轉進了巷口,走在昏黃的路燈下。巷子周圍的房子都被貼上了封條,寫著一個又一個“拆”字。
這一帶雖不是市中心,但因為毗鄰大學城,本來也算是人氣旺盛,夜裡路邊經常有大排檔和地攤,還有著名的“女人街”。然而,自從嘉達國際財團準備把這個區域開發成高檔花園洋房之後,周圍的大多數鄰居都簽了協議搬走了,只有她母親堅持著不肯離開,冷清清的街上便只剩下她們一戶人家了。
前些天,母親還提起說要再找個人合租,她便上網發了個帖子。但是半個多月了,卻一直沒有迴音——大概誰都覺得住在這個孤零零的釘子戶家裡不方便吧。
她繼續往前走,自己的足音枯燥地響起在了空巷子裡。
S城雖然位於南部沿海,氣候溫暖溼潤,號稱“無雪之城”,然而畢竟是11月了,深夜已經有幾分冷意。她瑟縮了一下,把放在包裡的校服拿出來披在了裙子外面。校服是藍白色的,類似海魂衫的款式,胸口上綴著一個銀色的銘牌,上面寫著她的名字和學號。
在披上衣服的瞬間,麥美瞳再度抬起頭看了眼天空,忽然打了一個寒戰——漆黑的夜空裡隱隱透出詭異的深藍,沒有星星,湛然如洗,然而,林立的高樓間隙中卻赫然高懸著一個血紅色的月亮,光暈朦朦。
麥美瞳沒來由地覺得心裡一跳,加快了腳步。
這條巷子有個很奇怪的名字,叫做輪迴巷,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起的名字。她家就在巷子的最深處,一幢二層的白色小洋樓。房子是建國前就有的,很舊了,有著歐式的外觀,石材雕刻,頗為氣派,是她外祖父30年前買下的產業。父母很早就離異了,一年多前,外祖父外祖母雙雙病逝,這幢樓便只剩下她們母女二人居住。
深夜,麥美瞳獨自走入小巷,昏黃的路燈在地上灑出一個圓。
小巷很破舊,每隔大約三十米才有一盞路燈,燈與燈的間隙裡存在著大段無法照亮的黑暗區域。道路兩邊的房子早已無人居住,用紅油漆寫上了“拆”的字樣,一家家的大門緊閉著,窗戶玻璃都被拆走了,宛如一隻只黑洞洞的眼睛在看著她。
她家在小巷的盡頭,大約是六盞燈的距離。
走入小巷後,麥美瞳把鑰匙預先拿了出來,捏在手裡,抵著路邊的青磚牆壁,一蹦一跳地往前走。然而,當她走到第二個路燈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輕微的簌簌聲。那聲音從巷子口那邊傳來,有些緩慢和凝滯,像是一個人正拖著腳步不疾不緩地跟過來。
“誰?”她迅速地回過頭去,聲音發顫。
背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團昏黃的光在暗夜裡閃爍著,巷口有風吹過,不知道哪一處的門窗沒有關緊,發出一聲細微而詭異的“吱呀”,嚇了她一跳。
已經有半個月了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最近總是覺得有一個人影在跟著自己,每一次晚歸,在路過那條小巷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隱藏在那條巷子的深處,若有若無。一路上她頻頻回首,卻什麼也看不到,只有輕微的腳步聲伴隨。
難道是因為她們堅持不肯搬走,那個財團開始不擇手段了麼?潑油漆、斷水電、跟蹤、恐嚇、放火……一時間麥美瞳浮想聯翩,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加快腳步往前疾走,鑰匙的尖端在牆壁上劃出了刺耳的聲音。她剛走出路燈的光區,踏入黑暗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輕輕說了一句——
走夜路,手不要扶牆。
那個聲音輕而冷,飄忽如鬼魅。
麥美瞳再也忍不住,“啊”的一聲叫起來,猛地回過頭,看向聲音的來處——這一次,她終於看到了“那個人”。
深夜的小巷空蕩而冷清,然而在四十米開外,那一盞路燈的光影下卻站著一個陌生人。路燈的光從他腦後射下來,讓他的臉龐正好籠罩在背陰面,根本看不清。她依稀只能看出那個人清瘦高挑,穿著黑色的小禮服,雪白的襯衫領口上打著一個紅色的蝴蝶結,彷彿是從酒會上剛回來的貴公子。
——那個人在光下模糊的剪影,忽然令她想起糾纏了多日的噩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