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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我什麼都沒想。”

她沉默了。他對她是拒絕的,她說什麼他都是用一種很簡單的話回答,不像戀人間的對話,甚至都不是朋友間的交談,而是一種有隔膜的口氣。她感覺他被她丈夫嚇退了,她丈夫只是一個電話就讓他喪魂落魄了。他的男子漢勇氣呢?他不是還上過戰場?那個面對敵人的槍口也衝鋒陷陣的戰士呢?她記起了他曾說他們是預備師,他沒有參加過一次戰鬥。她對自己追求的愛情產生了疑惑。

她又看到一隻孤獨的山羊在她腦海的一處荒島上徘徊,咩咩地叫著。我不可能是一隻梅花鹿,她想,說:“大力,我這幾天都是住在我弟弟家裡,我死活也要跟他離婚。”

她只是說了這麼一句,但他馬上說了一籮筐。他說:“其實……”他見她望著他想聽下文,就換了一副淡淡的表情,“其實我覺得沒必要。你這樣也蠻好,如果你老公不肯離婚,也用不著急於要離婚,這會鬧成不必要的魚死網破,我感覺。你要曉得你老公是吸毒犯,一個喪心病狂的傢伙,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的話驗證了她心裡的感覺。他說的一切都變了。她突然想笑,她覺得她為之付出的一切都很好笑地笑出了聲。

他為自己臉紅了,望著她,“你笑什麼?”

“我笑我自己好蠢的。”她說。

還說什麼呢?夠了,已經夠了,她覺得她太蠢了,她太耽於幻想了。她的生活是一攤泥沙,她的愛情是紙做的,一陣風就可以吹跑,她居然想拼命抱住這張紙。她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弟弟所在的學校的,門衛為她開了門,她回來時已過了關大門的時間。她一臉失魂落魄,她甚至都忘了對門衛說一聲“謝謝”。學校裡一派寧靜,已經是深夜了,也許是十二點鐘,也許是凌晨一點鐘,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頭腦仍然處在一片混亂中。弟弟家的客廳裡亮了一盞小燈,她已走到了弟弟家的門口,但臨了她又走開了。她想散散步,清醒清醒一下頭腦,頭腦脹脹的,好像塞滿了鋸木屑一樣,沒有一點空間了。

校園裡安安靜靜的,除了一片月光,除了一棵棵黑漆漆的樹木,幾棟黑黢黢的教學樓和辦公樓,剩下的就是自己了。四月的夜晚充滿了一種清新,風似乎是從灰藍的蒼穹上刮來的,帶些涼意。她的腦海裡還在想著她和他分手的那一刻,他一臉抱歉的樣子對她說:“我明天要到湘潭去,要過幾天才回來。我姐姐要我去有些事。”

她相信這是託詞,他怕她丈夫找他的麻煩。她說:“那你去吧。”

他甚至都不敢再親她,他們只是隨便地擁抱了下,他就走開了。儘管這樣,她並不恨他。她這一世終於嚐到了愛人的滋味,沒有他的出現,她不會有這種被愛情折磨的強烈的體會。這種體會如火爐燒烤著我。她想。她覺得她沒什麼好抱怨的。她走到一處水池前,這是一處設有假山的長方形水池,水池邊上有幾張麻石凳,她在一張麻石凳上坐下了。她看著前面的假山,又瞧著前面的樹木,她的視線忽然被明澈如鏡的水面吸引了。

一個玉盤似的圓月倒映在水裡,月亮周邊還有幾圈紅、黃、藍、綠的顏色,這是月暈。

她把目光從水中移到天空,她這才留意到寧謐的天空十分美麗,那輪圓月懸在碧天上,紅黃藍綠幾種顏色圍繞著月亮。這種月相她還從沒見過,她被迷住了,她盯著月亮。她想這是給我什麼啟示嗎?我從來就沒找到過我想要的東西,我以為我的愛情感動了大力,其實只是感動了我自己,我怎麼能感動他人呢?他有他的生活模式,他在他的自我意識裡存在著,一旦發生衝突,甚至只是露出衝突的端倪,他就躲到他的自我中心中去了,那個“自我中心”裡她的比重是那麼輕,也許只是一朵浮雲,也許連浮雲也不是。她想。

她的目光又移到水池中,水紋絲不動,她拾起一顆小石子,丟到水中,水面上立即泛起了一圈圈漣漪,圓月破碎了,晃動著,隨後水面又恢復了平靜,月亮又成了一個由幾種顏色包圍的圓盤。遠處傳來輪船的嗚嗚嗚聲,還有一輛汽車駛過的聲音,這兩種聲音逝去後,世界又是一片寧謐。她想起弟弟在《長沙晚報》第四版上談論的一首禪偈,偈曰:夢時有我哭,醒時無我笑。貪嗔痴何在,正好自觀照。她又一次感到自己很好笑地笑了笑,她覺得她的大腦不再腫脹了,她覺得她像這個月夜一樣能面對她的未來了……她在這張石凳上坐了很久,她感到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是曇花一現,隨之而來的卻是煩惱和茫茫黑夜,你永遠捕捉不到你想尋找的東西,失望永遠等著你……天色微明瞭,她看見曙色從薄雲裡透出來,黃黃的一